第213章 故事

女樂師搖頭道:“有些故事,反而了解得不深,聽起來才更動人。因為故事故事,總帶了點世人期盼聽到的事情在其中。”

最後,還是白衣少年打破了寧靜,他溫和地說道:“或許在軒唯城的人心中,江離心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但我是一個旅人,途徑此地,對這個名字很陌生,所以聽這個故事,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白衣少年敲了敲桌子,示意身旁的老者:“要加錢了。”

女樂師沉吟著,氣氛頓時顯得很微妙。

老者隨手又甩出了一粒碎銀子在桌上。

女樂師用指甲撥了幾下琵琶,雖只是很隨意的幾下調音,但每一個聲音發出的時候,都像敲擊在聽者的心上一般。老者依舊舉著茶杯看著窗外,只是手指隨著那琵琶音輕輕地敲打著杯沿。

女樂師輕嘆一聲,終究還是說了下去:“江離心是八歲那年來到清歌樓的,那時的她,連琵琶和古箏都分辨不出來,以後風華絕代的臉在當時還未經半分雕琢。然而那時的老板娘在看了她的手,聽了她的聲音後毫無猶豫地收留了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開始耐心培養。”

白衣少年幽幽地說道:“我想了解一下那個叫江離心的女子。”

老者放下了茶杯,看了白衣少年一眼。

女樂師笑了笑:“故事講到這裏不好嗎?故事裏應有的才子佳人都存在,故事的結尾雖然悲涼,但那縱身一躍和余音繞梁,終究還是美的。”

白衣少年卻一直看著女樂師。

“故事便到這裏了嗎?”老者的身旁還坐著一位白衣少年,忽然問道,語氣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六年後,江離心在清歌樓一年一度的百花會上彈了一曲《蝶戀花》。所有曾經參加過那一屆百花會的人到現在都早已記不得那一晚上其余的曲子了,因為那一曲《蝶戀花》太過光彩奪目了,連當時清歌樓的花魁娘子盧月兒的《念奴嬌》也勾不住其他人的心。

今日的軒唯城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泥土略有些泥濘,到處都是青草的芬芳,清歌樓鮮紅色的旗幟在風中輕輕飛揚。一名穿著灰色長袍的老者坐在那窗邊,看著窗外飄揚的旗幟,飲了一口茶,隨後將一粒碎銀子放在了桌上。

從此之後,江離心三個字,便在軒唯城,乃至整個天下,開始流傳了。

彈著琵琶的女子將這一段故事伴著淺淺的琵琶聲娓娓道來,女子已經不再年輕了,眼角上的皺眉清晰可見,面紗下的面容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想必曾經也是清歌樓裏當紅的女子,如今卻只能為清客談些小曲,說些古舊的往事,不過聲音依舊婉轉溫柔,滿是風情。她放下了琵琶,喝了口茶。

第二年,比江離心小一歲的雲婉今以月下琵琶挑戰了閣內玉箏,用一曲《虞美人》對陣了《蝶戀花》,同樣技驚四座,同樣地聲名鵲起。

彈唱的女子名叫江離心,是清歌樓中出了名的才女。據說,她那日被負心郎拋棄,羞憤之下便投江了。而她死前所唱的曲子據說便是她在最後絕望的境地裏寫給負心郎的詞句。原本只是為了讓負心郎永遠不能忘了她,但卻陰錯陽差地讓天下人,都記得了她。”

從此之後,軒唯雙姝便產生了。有才子張思涯給他們寫了一副聯子。

雖只是一段,但曲意中所含的悲愴之情卻經久不散,所以一直到六個月後,仍有千裏而來的宮廷樂師在樓內仔細摸索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曲意。

上聯是,玉箏閣內江離心。

君不見,那紅衣飄揚,曲音仿徨,望盡秋水高樓瞭望。

下聯是,琵琶月下雲婉今。

君有劍,可仗劍天涯,鮮衣怒馬,縱行千裏斬盡風華。

而他們的聲名也替軒唯城引來了更多的客人,也有更多的王孫貴族為了一曲《蝶戀花》或《虞美人》而一擲千金。

在女子縱身之前,那些人還隱約聽到了一段琴聲與歌聲。無比悲愴的琴聲與歌聲:

方才我說得故事中的男主角,世人口中的負心郎也在江離心十九歲,雲婉今十八歲那一年來到了軒唯城。負心郎身份顯赫,聽說是北方某個大世家的公子,以趙觀夢之名行走軒唯,但一直有人傳言這不是他的本名。趙觀夢與其他的王孫貴族不同,他懂音樂,非常懂。他能吹出一口不少樂師都及不上的笛子,那時人們也都知道趙觀夢非他的本名,於是都喚他,玉笛公子。”

但是,親生經歷過那一屆花醉大會的人,無論他們的記憶有多麽的好,對於那一段傳奇中的其他事物的記憶,都已模糊得如同一張浸在水中的紙,所以這些傳說的真偽也便難以考證了。但他們都清晰地記得,有一位女子,花衣白發,從軒唯城最有名的樂軒“清歌樓”上縱身而下,撲入那平靜的滄瀾江中,激起了一層層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