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遇

“不妨的，都是些小事。”謝看花將傘放在了男孩的手中，隨後便將男孩背了起來。

男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謝看花一身如雪的白衣，有些難為情：“會弄臟你的衣服的。”

“白衣服臟了很難洗的。”男孩低聲道。

“我不喜歡殺人，只不過是廢了他們的武功。”謝看花彎下腰，將傘遞給男孩，“我背你走，你替我舉傘。”

“所以我有很多的白衣服。”謝看花笑道，“行走江湖，難免惹上塵埃，可是白衣不能改，所以便常換常新。”

“他們死了嗎？”男孩問道。

“為什麽白衣不能改？”男孩問道。

男孩看了一眼周圍，那幾個穿著蓑衣的刀客全都躺到在地上，一動不動。

“因為女子們喜歡。”謝看花的聲音鄭重。

男孩看著書生的眼睛，終於還是伸出了手。書生一把將男孩拉了起來，隨後伸手撓了撓男孩濕漉漉的頭發：“走吧。”

“我也想穿。”男孩有些難為情。

“我是你的家人。”書生依舊溫和地笑著。

“我已經準備好了。”謝看花聲音中有些得意，“以後你跟著我生活，自然也要如我一樣，白衣勝雪，風度翩翩。”

男孩有些猶豫，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

“我叫陳三才。”男孩忽然說道。

“我暫時還叫謝看花。”書生彎腰，對著男孩伸出一只手。

謝看花搖了搖頭：“不，你以後叫蘇白衣。”

“你……你是誰？”男孩有些害怕地問道。

男孩的眼睛一亮，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可卻十分在意自己的姓氏：“蘇？”

男孩睜開了眼睛，只見一把油紙傘舉在自己的上方，替他擋住了那些雨水。一名白衣儒雅的俊秀書生低頭看向他，忽然眯眼笑了一下：“不過這話對於一個男孩來說，是不是太過於嚴厲了。”

“是的。很好聽的蘇，有個很漂亮很溫婉的女子便姓這個蘇，也有一個很偉大很英雄的男子也姓這個蘇。所以你以後也一定很了不起。因為你不僅姓蘇，還有個姓謝的師父。”謝看花擡了擡頭，“雨傘舉高些。”

雨似乎也停了，但為什麽雨水聲還在耳邊？

男孩急忙舉了舉雨傘：“姓謝的師父？”

“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不是人生中的每一次，都會真的有人來救你。”一個溫和的聲音在男孩的頭頂向前。

“我啊。”謝看花笑道。

刀光一閃，男孩閉上了眼睛。

蘇白衣從那天起，便和這個自稱是自己家人，也稱是自己師父的謝看花生活在了一起。他們找了一個安靜的小村落，名為杏花，因為謝看花說那裏的酒好喝，他們就買了一處院子住了下來。蘇白衣總想問自己的身世，但謝看花總說等他長大的那一天便自然會知道了。而謝看花呢，每天喝酒，讀書，教蘇白衣習武，似乎在這個小小的村莊裏自得其樂，只是有時候喝多了杏花酒，會躺在那棵杏花樹上唱歌。

這一生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開始，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結束了嗎。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男孩倒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鮮血從鼻子嘴巴中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襟。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其中一名刀客立刻一個縱身閃到了男孩的面前，隨後擡起一腳將男孩踢到了邊上的一個水坑裏，他舉起長刀一步一步地走向男孩。

歌聲婉轉悠揚，帶著幾分傷感的意味，每次就這麽聽著聽著就會落下淚來，只是……這次的聲音為什麽是一個女子的？

自然沒有聲音回應他，幾名刀客從屋檐之上一躍而下，濺起了地上的雨水，打在了男孩的臉上。男孩像是瞬間清醒了過來，忽然直起了身子，沿著屋檐向前跑去。

蘇白衣迷迷糊糊中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不遠處的樹上坐著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紫衣，一雙長腿在那裏晃悠著。

“誰能來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男孩朝天怒喝道。

“你醒了？”歌聲忽然停了，那女子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在了蘇白衣的面前，聲音中帶著幾分驚喜。

雨水把長刀沖刷得雪亮，亮得讓人心寒。

蘇白衣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那女子的模樣終於一點點地清晰起來，明眸皓齒，膚白秀美，如果那歌中所唱的“良人”有一個具體的模樣，想必便是如此了吧。

幾個穿著蓑衣的刀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對面的屋檐上，他們沉默地看著男孩哭泣，最後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