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霧花

謝先生閉上了眼睛，聞著那杏花香氣，陶醉道：“你馬上就要去江湖了，江湖之上盡是春色，春色之中必有那一枝紅杏。尤其是你要去的學宮，那可是在錢塘城啊！”

“啊？”

“錢塘城如何？”蘇白衣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一只紅杏出墻來’。”

謝先生深吸了一口氣：“錢塘城的姑娘，很美。”

“那是什麽？”

蘇白衣一笑：“先生有故事，對了我方才說得那個姑娘，她似乎……”

謝先生搖頭：“不是。”

“是的，有很長的故事。”謝先生長袖輕輕一揮，將地上的落花和塵土掃去，蘇白衣住了聲，往地上一看，那裏竟埋著一壇酒。

“此行若走便是久別，應是‘杏花含露團香雪，綠楊陌上多離別’。”蘇白衣跟了上去，略微一想後認真地回道。

“這壇酒是我初來此地時所埋，今日送你，便是臨別之禮了。“謝先生俯下身從那土中拔出了這一壇杏花汾酒，放在嘴邊輕輕聞了聞，“說真的，在杏花村的日子真的很無聊，幸好有這杏花酒，也幸好有你這個聒噪的徒弟。只是今日，注定要離開了。”

謝先生走到了庭院之中，擡頭看著那棵盛開的杏花樹，忽然笑道：“白衣，你猜我現在想到了哪句詩。”

“是的，今日你必須離開了。”一個厚重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切莫多言。”

蘇白衣猛地轉身，只見一個魁梧的僧人將手中的月牙鏟重重地往地上一頓，沖著他們這邊怒目而視。

“師父請說。”

“看來，我們的消息並沒有錯。”瘦削的面具人走到了僧人旁邊，“許久不見了，謝……”話只說了一半，面具人便猛地往後一退，只見一朵杏花從他的面具旁劃過，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徒弟啊。從今天起，你就要作為我的弟子行走江湖了，可不能丟了我的顏面啊。你如今乍看之下頗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但以後切記一點。”謝先生走到門口，看著上方那“大曉書塾”四個字。

蘇白衣看向謝先生，低聲道：“師父，方才我遇到的便是他們。”

“學宮？”蘇白衣想起了那撐著傘的女子，打了個寒顫。

謝先生沒有說話，他一手提著那壇杏花汾酒，一手撚著一朵杏花，低頭思索著什麽。

“去學宮。”謝先生沒好氣地說道，“學宮有儒聖坐鎮，上林天宮也不敢招惹。”

“謝樓主。既然我們走到了這裏，你就應該知道，你不可能再繼續躲下去了。”那魁梧僧人將手中的月牙鏟又是重重地一頓，驚落了半樹杏花。

“對了師父你說等我學成歸來就救你，可我去哪裏學比較好？是否已經有安排了？”蘇白衣收了眼淚，正襟危坐，嚴肅地說道。

“還是這樣，說話喜歡敲那把大鏟子。吵死了。”謝先生將手中那壇酒放在了地上，轉過身，“刑律院首座大人，戒空大師。還有——千機院副座，溫惜。”

“你能不能……”謝先生無奈道。

“謝樓主離開的那一年，我只不過是千機院中的一位普通的弟子，成為副座也不過是去年的事情。看來謝樓主雖然隱遁江湖，消息卻依然靈通。“溫惜伸手摸著面具上那道淺淺的花痕，幽幽地說道。

“你這麽說一定是為了讓我放心離去，可你回到上林天宮，必定遭受百般折磨，最後在酷刑下被拷打致死……”

“白衣，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上林天宮的故事嗎？”謝先生笑了笑。

“我什麽時候……”謝先生微微皺眉。

“其他的故事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先生說過上林天宮中有一位樓主，他武功舉世無雙，樣貌驚天絕地，總是身披一件金衣，手拿一把玉劍，行走江湖引得大半個江湖女子盡傾心，每一個哭著喊著都想要嫁給他，而他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是古往今來，遍尋天下都難得一見的奇男子。”蘇白衣回道。

蘇白衣一愣，眼眶忽然有些濕潤：“師父你這是要為了我犧牲自己啊……”

“什麽樓？”

“謝興這孩子，過於著急了。”謝先生走到屋外，“放心吧徒弟，我們不會有事的。一會兒我會讓他們把我帶走，條件是放你離開。回到上林天宮後我再與他們周旋，他們拿不到那半本殘卷，也不敢殺我。等你什麽時候學成歸來，再來救我如何？”

“霧雨樓。”

蘇白衣扶額：“師父你對弟子可真是太好了。話說青衣郎練了三頁就成那模樣了，我練了半本，以後豈不是更慘？這是什麽寶貝，我不要還不成嗎……”

“樓主名何。”

謝先生點了點頭：“而且我已經把它燒了，所以記得那門武功的只有你了。你就是那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