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嬌養
那天後來容淩其實都沒怎麽睡好。山間氣溫低, 招待所裏更是條件簡陋,墻角似乎還能聽見老鼠躲在墻洞裏的吱吱聲。
容淩雙臂枕著隔壁翻了個身,曲著腿,有些疲憊地望著慘白昏暗的天花板。
理智上告訴他自己不該再耿耿於懷過於牽掛, 她沒什麽事兒, 這個時候再打電話過去也太丟人了。
徐靳多靠譜的人,從小認識到大的。
情感上卻好似有一只怪獸在他心裏蹦蹦跳跳、橫沖直撞。
他後來還是打電話過去。
余光裏瞥到墻上的掛鐘, 都淩晨2點了。
電話響了兩聲他又有些後悔, 下意識想要掐斷, 卻在此刻被人接通。
嬌柔的聲音有些虛虛的, 隔著話筒都能感受到微醺的醉意。
他氣不打一處來, 為她這副不設防的模樣, 可到嘴的責備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而柔聲道:“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面呢?還不回家?”
她似乎有些心虛, 小聲地狡辯:“和朋友出來玩, 喝了點汽水,不小心睡過去了。”
“喝了點‘汽水’?”容淩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不滿,多少還是有幾分冷笑的意味。
鐘黎在那邊沉默了一下,咬了下唇, 有些心虛,也有些懊悔。
容淩也默了會兒,微微皺眉,為自己這一刻的失控。
其實他自問是個情緒收斂得很好的人, 只在她這兒,情感總是超越理智。
細數兩人認識以來的種種, 就是他理智崩盤的一個過程, 他引以為傲的沉穩、堅持, 在她面前脆弱得就如一推就倒的積木。?
“對不起……”
“對不起……我……”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說出這句話,爾後兩人都沉默了。
容淩先笑了一下,沉悶的笑聲有些無奈地透過話題傳遞到她耳邊。
不是在笑她,而是在笑話他自己。
“黎黎,你說實話,我有時候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鐘黎遲疑了一下:“你確定要聽實話嗎?”
容淩被狠狠地梗了一下。
這是他自嘲的話,她竟然還真的順著往下調侃他。
這讓他後面給自己圓的話說不出來了。
鐘黎清越甜美的笑聲又傳過來,解了他的圍。
容淩也笑了,語氣柔緩:“黎黎,我明天回去。”
“嗯,我準備好了,給你過生日。”
“別請那麽多人,就我們兩個人吧。”
“那也不行吧。”她有些為難。
他那些朋友,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他生日別人怎麽可能不知道?意思意思也要上門賀喜,準備一些禮物。這個圈子,過任何節日都是人情往來。
容淩也深知這一點,無奈道:“那你看著辦,我全權交托給你了。”
“放心。”她拍胸脯給他打包票。
鐘黎的能幹表現在日常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跟著顧允章和不少京中大佬相熟相交之後。她雖不喜歡人際往來,可真的要去維系時,也能將各種復雜的人際關系經營得很好。
甭管好賴的人,提起她都說她一句“這人不錯”。
所以但凡她邀請,沒有不應的。
何況還有容淩這一層關系,不看僧面看佛面。
鐘黎今年給他辦的生日宴非常盛大,在東三環外一處新建的度假村。
這度假村她和徐靳都有參股,會員制,年會費是天價,掙錢倒是其次,主要是用於維系上層圈子的一些人脈關系,為自己的生意建樹鋪路。
這兩年,她事務所的生意越做越大,不止和政府、各大高校都有長期合作,也逐漸走向港台和海外。
顧西月私底下都調侃她“鐘老板”,伸手跟她要壓歲錢。
鐘黎也大方,她生日那天給她包了老大一個。
夜晚冷,鐘黎招呼完幾人到露台上站了會兒。此處是全度假村的制高點,夜晚的莊園燈火璀璨,銀杏樹、松針樹上掛滿明亮的小燈泡,黑暗模糊了邊界,遠處只見叠起的山巒虛影,天高地廣,曠野而寂靜。
一輛黑色的大車從遠處地平線上馳來,大燈掃過天光黯淡的地方,昏暗的視野竟漸漸明晰起來。
鐘黎下意識站直了,朝遠處眺望。
徐靳笑話她沒出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的感情就這麽好?”
“你不懂。”鐘黎的目光仍追隨著那輛車。
分明黑燈瞎火的,分明還是那樣一輛普通的車,她就是能認出來那是容淩的車。
她話音剛落,那車已經沿著盤山道開上了酒店的貴賓通道,徑直停在門口。
經理親自從大堂裏小跑著出來迎接,司機下車,擺擺手揮退了過於熱情的經理,只將鑰匙遞過給門童,轉身快步到後座開門。
一雙皮鞋踏下來,漸漸直起身化作更高大的身影,站在幾個不算矮的北京男人中央仍是鶴立雞群。天冷了,容淩西裝外套一件同色的呢大衣,眉目漆黑,不笑的時候沒有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