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龍血虺

秦爾蔚之父秦越, 十年前因政績考評不佳,加之子侄戕害人命,為其周旋時, 被禦史察覺, 彈劾之下貶為遂州別駕,直至十年後, 方才赦歸, 又借著左相的勢頭, 一路升至正三品門下侍郎。

秦家與陸家在遂州是門對門的交情, 陸學廉被升到京城後, 隔三差五地還去他家串個門。可秦夫人是京城的大家閨秀,不喜歡陸棲鸞成日裏去衙門幫她爹辦案,覺得這不是女兒家該做的,怕帶壞了秦爾蔚, 見人就說陸家的姑娘沒規矩。

其實那會兒陸棲鸞十五六歲都懂事了, 說她一回兩回她只當是少不更事本該挨罵,可過了五六年, 還是那麽老一套說辭,慢慢地就有點煩了, 兩家到了京城後, 來往便漸漸少了。

此番秦越被彈劾, 便是朝中頭一個被謝黨拎出來殺的雞,甚至於連人證也快被押送到京城了,都察院、刑部都不敢接這個事, 就怕一個處理不好,就被兩黨擠成渣。

直到次日一大早,陸棲鸞正準備把公事都放在今天完成,明日去接從梧州回來的蘇閬然時,聖上的手詔便下來了。

——令梟衛徹查門下侍郎秦越裏通外國一案,若確有其事,可著即捉拿。

梟衛就像一塊磚,哪裏棘手往哪兒搬。

別人且不說,陸棲鸞這邊倒是尷尬了,她跟秦家還是有點交情的,正巧高赤崖這兩天準備成親,其他人又去忙著調查先前在閶州失蹤梟衛的事,聖旨便只能讓她硬著頭皮來接了,只待證人入京,便要去秦越府上請他喝茶。

陸棲鸞在公案前坐到黃昏也沒回家,旁邊的放衙的其他梟衛問道——

“……陸大人,都放衙了,您還不回府嗎?”

“給我家裏送個口信,說我今天不回了。”

“明日還有的是麻煩呢,為何不回?”

“因為我一回家肯定有鄰家的麻煩人物在等我。”

以秦夫人的性子,一聽說是她負責查這個案子,此時多半是在陸府等著堵她的,等她一回家,今天晚上就別想休息了。

“可今日不輪您的值,您睡哪兒呀?”

“老葉不是還沒回來嗎,我去他屋裏蹭一夜就是了。”

“葉大夫上午就回來了,今天您忙,就沒來得及告訴您。”

葉扶搖被她坑去了梧州後,聽說是被虎門衛調走去地方上做防疫了,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陸棲鸞有點心虧,待府裏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便溜達出門,在臨街買了兩包肉小籠,便回府去了後院,遠遠地便聞到一陣熟悉的紅棗蓮子羹的香味。

很好,今天晚飯又有著落了。

陸棲鸞在葉扶搖庭院外的拱門處探頭道:“老葉~~你回來啦。”

庭中樹下打盹的釀釀嗅見小籠包的香味,貓瞳圓睜,伸了個懶腰,小爪子在地上抓了抓,便搖著尾巴踱去了陸棲鸞腳下,拿鼻尖嗅著她手裏拎的油紙包。

院中一如既往地在躺椅上慢慢搖著的貓爹斜了一眼,道:“謝陸大人關心,在下舟車勞頓,不宜起身相迎,陸大人還是回去吧。”

陸棲鸞掰了半個肉包給釀釀,道:“你這說的是哪裏話,本官關心同僚那不是應該的嗎,你又在燉棗羹哎嘿~另一個碗是給我準備的吧,我先替你嘗嘗甜不甜啊。”

葉扶搖院子裏每天都會燉各種各樣的補湯,聽其他老軍醫說,他的補湯裏有不少幾戶絕跡的藥材,都是有價無市,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

棗羹香甜柔滑,陸棲鸞蹭得心滿意足,看著余下半爐,問道:“棗都快燉爛了,你不吃的嗎?”

葉扶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起身道:“本就是等著陸大人用完,後面半爐才下藥的。”

說著,他進了屋子,左手提著把匕首,右手拎著只眼熟的竹筐。

本來在吃小籠包的釀釀忽然炸起毛來,三步並作兩步躥上了樹,貓瞳盯著葉扶搖手裏的竹筐,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呼嚕聲。

“這是怎麽……臥槽!”

等到葉扶搖從那竹筐裏拎起一條蛇時,陸棲鸞差點也上了樹,躲在樹後道:“我就蹭你一頓羹,你拿蛇幹什麽?”

葉扶搖笑地一臉可惡:“陸大人博聞廣見,還怕蛇?”

“你女兒都被嚇毛了好嗎!”

“陸大人放心,很快就好。”

那花紋蛇正是數月前葉扶搖去藥鋪專門定的龍血虺,此時蛇體已然漸呈黑紫色,蛇眼紅似滴血,縱然被扣住七寸,仍然兇性不改,蛇身緊緊盤繞在葉扶搖右臂上,稍弱些的人,胳膊怕是當即便被擰傷了。

葉扶搖好似沒什麽感覺一般,任憑龍血虺絞著手臂,把匕首放在爐子上燎了片刻,在那蛇頸上劃開一條小口,蛇血便形成一線血泓滴入湯羹中。

“你這是……”

“藥材總是千奇百怪的,哪天陸大人再在公案上熬下去,臂腕酸痛,也是要抓些蛇蛻入藥的,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