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士之耽兮(第2/3頁)

除非他是新的處刑人,而處刑的對象……

陸棲鸞沉默了片刻,道:“世子,我忽然失憶了,現在我幾品來著?”

“不多不少,正好六品。”

不知為何陸棲鸞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蘇閬然這小子幹凈利落地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切成兩半的畫面。

……簡直是她初入官場最大的陰影。

聶言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所以太子說的對,只要你快些嫁人,便能脫離苦海了不是?”

陸棲鸞癱在椅子上,神情復雜道:“我哪能不知道苦海無邊,我都回頭兩回了,根本就沒有岸。”

聶言勸道:“事不過三,再回頭一回,沒準就成功上岸了呢。”

陸棲鸞斜眼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一身血衣說這話委實沒有說服力:“前面那兩個好歹跟我有一小段風花雪月的故事,你看你,第三次見就給我弄得像殺人現場回來的一樣,我娘都覺得不靠譜。”

說到這,陸棲鸞坐直了身子,想起昨夜地牢中被劫走的人裏面有個聶元,但又不方便透露,便疑道:“我還沒弄清楚呢,你這一身傷是怎麽弄的?被你家二叔的余孽謀害了?”

聶言連連稱是,痛陳有人給他的馬下毒,意圖報復他。

“……如今我那二叔落馬,他那兩房妾室失去依靠,便對我懷恨在心,我猜想事情便是如此,還請梟衛府的大人還我一個公道。”

這兩天怎麽盡是些血光之災的事……

“行行行,收人狗屋與人消災,這事兒我明天派兩個府衛去查一查,該發落的發落,一定還你個公道,你能把血衣換下來了不?”

聶言:“來時走得急,未帶換用的衣物。”

陸棲鸞:“那你為什麽不回家?”

聶言搖著扇子理直氣壯道:“令堂留飯,豈敢不從?”

陸棲鸞無奈,只得帶他去了後院,讓人開了陸池冰的門,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套本來要給陸池冰的衣服遞給聶言。

“雖說比不得國公府,但也是給我弟新做的,沒穿過。挑的軟料子,大兩三寸的也能穿,你就將就著換了吧。”

“你做的?”

“本官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做女工活,我讓裁縫做的。”

聶言仿佛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本想著今日上門怎麽也能撈個定情之物,可憐我千裏送狗窩,禮重情意重,還沒能博取佳人一笑,虧了虧了。”

陸棲鸞關門之前神色莫測地盯了他好一會兒,開口道:“你附耳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聶言欣然而往:“洗耳恭聽。”

陸棲鸞盯著他沒說話,一偏頭,在他臉側蜻蜓點水一樣吻了一下,隨後推開他,帶上了門。

“再抱怨虧,本官就換人。”

門窗上映出的人影遠去,燈燭微暗,門裏的人,怔然半晌,自言自語道:

“不虧……”

回過神來,聶言碰了碰她輕啄過的地方,繼而喃喃——

“無價之寶呢。”

……

“世子、世子,您真的看上了?”

車夫聶城心裏慌得緊,唯恐回去之後被老國公斥責他護衛世子不力,在後面緊跟著打探主人心思。

前面臬陽公府的世子爺步子走得輕快,渾然不似個受了傷的人,聽了他的話,沒回憶起陸府的菜色合不合他的胃口,。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雖不是什麽淑女,好在我也算不上正人君子,娶過來至少良心不會痛。”

聶城苦著一張臉道:“世子,不是我多嘴,您得知道,姑娘再漂亮合心意,那也是女官,而且梟衛……當年梟衛殺了國公爺的多少愛將——”

朝中許多年老的大臣對女官的態度和左相一派一樣,對他們而言,女子可以從“術”,而不能從“權”,那些織造局等“軟”衙門的女官也就罷了,武官裏的女官是萬萬忍不得的,更莫提梟衛。

玉扇啪一聲敲在手心,聶城識趣地閉上嘴,只聽聶言淡淡道:

“是老爺子主動托太子替我相的人,難得我聽他一次話,人我是看上了,他還能反口不成?至多與我生一兩個月的悶氣,總不會拂了刑部尚書的面子。”

聶城不敢說話了,沉默地跟在聶言身後。隨後不知何時,空蕩蕩的夜街上,滴起雨來。

“世子在檐下稍等,小的去買把傘來。”

這雨來得不是時候,不像是夏雨般痛快,反倒似秋夜的幽雨般纏綿陰沉。

聶言罕見地有些煩躁,慢慢地,握著扇子的手便動不了了,唇色也越發蒼白,不由得靠在了身後的灰墻上。

眼前開始出現重影,隱約從雨幕裏看見一個手持油紙傘的人,朝他徐徐走過來,待至了檐下,並未說話,拿出一只玉瓶,倒了兩枚藥丹,讓他服了下去。

“你把梟衛想得淺了,人心都毒成這樣了,兵刃哪能不帶毒。”那人徐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