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我七歲入天隱涯,十二藝成後雲遊江河,沉迷釋道,遇見阿離也是在那時。師父本不欲我這一帶再如前代時殺得兩敗俱傷,想將阿離推薦給棋叟做弟子。我不願,強要阿離留下來。”

“因此和夫昂子前輩有了嫌隙?”

“倒也不是,待熟絡起來後,師父待阿離便慢慢上了心。”

“所以令師對你們現在這個情況的態度究竟是——?”

“門中的鐵律是,只有在門人行刺客之道刺殺世局中關鍵之人,長輩才能出手管制,其余的只要不偏離本門宗旨,都可周旋。”

——不是很懂你們鬼谷門下。

蘭亭鬼客直覺白雪川之所以不正常,不止是因為他天生不正常,他一門都不大正常。

“那夫昂子前輩管不了就不管了?”

白雪川嘆道:“有心想管,無力回天。”

蘭亭鬼客果斷結束了這個話題,道:“貴圈太亂,吾既還了你的人情,是不是今日就能抽身了?”

“蘭亭兄剛殺了莊嚴王,密宗那頭找不了我的麻煩,多半要去找你的麻煩。與其日後等著他們來尋仇,何不留下來一把火燒個清凈自在?”

人搶你女人,你滅人一國不說,還要拖一圈人下水,你怎麽這麽能坑呢?

深覺被坑的蘭亭鬼客:“白雪川。”

“蘭亭兄請吩咐。”

“正所謂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密宗首座還沒死呢,你對密宗適可而止。”

“留一線不如斬草除根,正如兩國相看兩厭已久,分明都恨不能將對方拆吃入腹,還要耗這些麻煩勾心鬥角。”

“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去哪兒了?”

“在下未出家。”

行,你坑,我服。

蘭亭鬼客本來是想走的,無奈白雪川這次是打定主意把東楚帶密宗連鍋端,他本身又是玄門中人,這事不見個分曉,回去只怕要被卦祖責罰。

“話雖如此,若非欠你人情,教吾去選,吾不會在你這邊助紂,衛皇暴戾,征戰是一把好手,治國就算了。吾雖不怕殺業過重,卻也討厭濫殺無辜,你若是想支持衛皇一統天下,吾便撤手。”

“我何曾說過我要放過衛皇?”

“……你這是何意?”

擰眉間,楚宮澤清閣彩玉繡屏外來了一位內監,跪下道:“陛下令奴為白先生帶句話——近來要統合朝中勢力,至於太上皇那頭,無需白先生勞心,只要盯住天慈宮二位神僧的動向便好。”

茶盞上泛起一圈細波,映得持盞人眼中笑意更深了一層。

“我知曉了,你去吧。”

待那內監告退之後,蘭亭鬼客道:“飛鳥未盡,良弓便要藏了,果然帝王家無論哪代,都是一個模子裏刻的。你讓吾上次放過衛將離的事到底是引起殷焱的懷疑了,現在人過了橋,要拿你去當打手,你又有何對策?”

“疑便疑吧,現在如履薄冰的可不是你我。”說著,白雪川起身道:“許久不見,我去會一會佛子溫儀。”

“會佛子溫儀做甚?”

“佛子溫儀慣會在人面前搬弄是非,可不能讓阿離被這神棍騙了去。”

……

宮中現在情形微妙,來來往往的都是些生人面孔,宮人們互相見了,都噤若寒蟬,便是平日裏最狗仗人勢的刁奴,此時也都夾起了尾巴。

白雪川在這宮裏仍是以佛學大家的身份,是以一路並無人相阻,待到了天慈宮,門前的女官也是恭敬有加。

“太後在西苑聽戲,還先生請先去講經堂稍事休息。”

“佛子可也在?”

“在,先生請。”

講經堂裏為求清凈,有大師們講禪時,並無什麽人伺候,是以也沒有什麽雜音。

白雪川剛邁進去時,見堂內空無一人,未待出聲,便見堂內禪煙微動,白雪川立時反應,稍退半步時,恰巧避過側邊襲來一掌。

雖然這一掌拍得又急又猛,卻未帶殺氣,白雪川便順手接下了,抓住對方的手腕帶著一折一鎖,繞了一個圈,懷裏硬生生挨了一肘,方才停下。

“這麽生氣,我又是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你沒惹,師父惹了。”

白雪川略一沉思,松開衛將離,道:“佛子溫儀此人最好說些若有若無之事誤導他人,你不必過於在意。”

衛將離見他望向後門出,道:“別找了,佛子溫儀剛剛掐指一算說再留下恐有血光之災,早就走了。”

“佛子溫儀消災躲劫的功夫,怕是玄門中也少有人能及。”搖了搖頭,伸手摘去衛將離肩上一絲斷發,笑問:“他此番與你說了什麽,惹得你大動肝火?”

衛將離面無表情道:“他與我說,曾經有那麽一群老頭子湊在一起商議怎麽治你,隨後當中兩個老頭子為爭天下,就坑了我,聽他話裏的意思,咱們師父也在那群老頭子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