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雪川

“太子哥哥今日怎沒拿慣用的箭杆來?”

“下人手腳不靈便,不小心摔壞了。”

二皇子呀了一聲,道:“我還以為太子哥哥還在生父皇的氣,連父皇賜的箭杆都摔了呢。”

見太子臉色微沉,二皇子眼中掠過一絲得色,回頭一看皇帝,卻見皇帝側著頭和衛將離說話,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邊。

二皇子喚道:“父皇!”

皇帝回頭:“怎麽了?”

二皇子登時有幾分憋氣,道:“太子哥哥不小心把您賜的箭杆弄壞了,父皇會原諒太子哥哥吧?”

太子咬了咬下唇,垂首道:“是兒臣的過錯。”

其實皇帝這會兒知道太子跟衛將離處得不錯,心情挺好,愣是沒注意到二皇子言下那點挑撥離間的意思,直接就說:“東西壞了便壞了,朕改日把朕那套漆金龍象箭杆給你。”

太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二皇子愣了愣,道:“父皇……您說的那套漆金箭杆是皇祖父傳給您的嗎?”

不管是什麽物件,祖傳父、父傳子,隱喻的自然是九五之尊的位置。

皇帝也覺得二兒子有點反應過度了,皺眉問道:“博兒有意見?”

“是不大合適。”

說話的卻是衛將離,她接著道:“太子弄壞了東西,就是做錯了事,不罰反賞,傳出去說陛下溺愛孩子就不好聽了。妾以為既然書要親手翻才能識得個中三味,這好東西自然也要親手爭方顯其貴,不如就以此作彩,讓這二位以投壺定孤……勝負吧。”

定孤枝是道上人生死決鬥的話,衛將離差點管不住舌頭,不過一看大家都同意,想來也是糊弄過去了。

投壺是源自“射禮”的貴族遊戲,會玩的人都有自己趁手的箭杆,上面的裝飾哪怕有著微妙的重量差別,發揮就有不同。

二皇子用的也是一副鑲金點翆的好箭杆,想來平日裏沒少練,發揮得極好,八投八中。待司射報出全壺後,二皇子聽見皇帝給面子地鼓了鼓掌,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情。

反觀太子那側,因常用的箭杆壞了,此時用的只是一副普通的柘木箭杆。

此時太子起身對皇帝拜了一拜,道:“父皇,兒臣是長子,願多挪四尺。”

皇帝點了點頭道:“可。”

二皇子眼中微露疑惑,不解為何太子趁手的箭杆都沒有還敢這麽賭。

哪知太子看準了壺口的位置後,不是如一般情狀,一根一根地投,而是一手拿了兩根箭矢,同時擲出,並以一股巧勁,精準地落進壺口中。

“連中,驍箭。”

皇帝年輕時也是會玩的,見兒子頗有自己當年的風範:“戰兒何時學得此等技法?”

“父皇見笑。”

孰高孰下一眼即明,二皇子臉色一青,勉強笑道:“太子哥哥好厲害,莫非平日裏連課業也不顧了,這才玩得如此熟稔嗎?”

——荒廢課業去玩的那是你爹。

皇帝陡然沉默,太子誤以為皇帝生氣,忙道:“父皇,兒臣並非荒廢課業,乃是皇後娘娘適才說我平日所用箭矢過重,教兒臣換些輕的箭矢兩支並投,這才臨時學會的。”

皇帝意外地望向衛將離:“你還會這個?”

衛將離道:“都是些以巧施力的玩物,妾看一遍便會了,就鬥膽教了教太子。”

皇帝終於找到了共同點,喜道:“那你試試?”

衛將離點頭接過箭,拿出三根拋了拋,只看了一眼壺口的方向,很隨意地把三根都扔了出去,只聽連聲脆響,三根分別精準地沒入壺口和兩個壺耳當中。

這大約就是所謂地一通萬事通,皇帝至今還沒有娶了個曾經的武林高手的覺悟,此刻才明白過來,一時又覺得這人若不是因為和親,還不知在哪個江河湖海中長風破浪。

正自我糾結著時,忽然側殿裏傳出一聲梵唄,三個素衣禪師從屏風後繞出,邊上一位禪師一見衛將離的面,當即金剛怒目——

“陛下莫要被西秦妖女騙了!”

說著三個禪師便快步走過來,呈現護衛之勢把皇帝和兩位皇子納入保護範圍內。

皇帝一臉茫然,這造真、造如、造凈三位禪師他認得,既是高僧也是專門為保護皇室存在的,常年跟隨在太上皇身邊,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不知在後面聽了多久。

“造真師父,為何這麽說?”

那金剛怒目的造真師父道:“陛下有所不知,此西秦女乃是天隱涯夫昂子門下弟子,夫昂子一門行事放誕不經,她便曾包庇魔頭打傷佛子,兇殘非常,莫要讓她傷了陛下龍體!”

衛將離見他們警惕非常,不得不放下手裏本來就沒箭頭的箭矢,道:“三位大師眼熟,既然是造字輩,不知是那位首座門下?”

“老衲造真,這二位是我師弟造如、造凈,乃是滅諦院佛子溫衡門下!你可還記得昔日南太荒佛辯會上,因你那梵逆同門妖言惑眾,你不辨是非打傷佛子,老衲還未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