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魔(第4/7頁)

“這就看你了。看你的人脈是幫我找工作容易些,還是融資方便些?”

寧悅默默地把衣服收起來,胡成才像剛注意到她似的,笑嘻嘻地走過來說:“哎,兒子怎麽樣?”

寧悅不知道那個女人怎麽幫的胡成,但既然需要胡成抵押房子,想來出力也艱難。如果找到工作,房子抵押出去她也不懼。如果真的沒工作,她不介意在這件事上和胡成拉鋸!寧悅已經把這套不完全屬於自己的房子,當成最後的底線,抵擋著因為胡成出軌帶來的重重危機。

晚上,孩子已經睡了,胡成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好像還要出去。

寧悅永遠記得坐在幼兒園教室裏一個人看著窗外等候父母的滋味,看著落日金燦燦的熱熱鬧鬧地落下山,而空蕩蕩的教室裏只有她一人。還有大點後,和同學一道放學,打開家門,迎接她的永遠是冷冰冰的屋子,需要大喊一聲才能心安。還有對生病的渴望,因為只有那樣,才能陪在媽媽的身邊,享受轉瞬即逝的溫暖。

胡子淵又著急起來,扯著寧悅的手往外走。寧悅向姚經理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她已經聽出來了,這個女人就是婆婆口裏的小崔。因為丈夫有了外遇,一怒之下帶著兒子凈身出戶的那個小崔。但是寧悅並不想學她。今天她可以為小崔說話,但他日並不一定有人會站出來替她講話。她這個年紀這個狀態,對一切都沒有幻想。她只想好好活著,把孩子帶大,看他策馬揚鞭離開,自己就可以松口氣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讓子淵重蹈自己的覆轍。可是,所遇非人,她能努力做的,只有為子淵在家裏留人。而這個人,顯然不能是自己。

姚經理這才悻悻地還了回去。那女人擡頭看了一眼寧悅,一雙眼睛彎彎的,透著與年齡和身材不相符的年輕。她微微點頭,不卑不亢的樣子,寧悅不由自主地還禮。

她不是沒想過放棄。懷孕時胡成第一次出軌,她摸著孩子的胎動,選擇相信他,從此宛如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寧悅忍不住開口:“姚經理,反正中午也是休息,她就是做一會兒也不礙事。關上門就好,沒人看見的。”

她已經沒有在外面打拼的優勢,卻又必須留在家裏。

物業經理看到寧悅停在她身旁,似乎有些緊張,劈手奪下女子手上的活計:“讓人看見了像什麽話!”

那個小小的,軟軟的,被帶入時間之河的生命,需要她的陪伴和保護。她擔心自己的娃被拐走,也擔心自己的孩子被惡人侵擾,外面的風吹草動都像是致命的弓弩利劍,任何關於孩子受傷害的新聞,都能被她移情到胡子淵身上!整整齊齊鴿子籠一樣的窗戶卻像一個迷宮一樣,時時壓迫著寧悅。誰知道哪些窗戶後面有罪惡?誰知道哪扇門後面藏著黑暗?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這樣的環境裏,交給別人?

公公婆婆要午休,寧悅帶著胡子淵出門曬太陽。單元門口雜物房的門半掩著,有個女人正坐在小板凳上疊紙盒。她腳邊已經放了滿滿一大筐。穿著深色西裝的物業經理大聲地訓斥她趕緊收起來,不要耽誤工作。女人也不吭聲,只是加緊了手上的速度。

她做不到。也許是病,正常人也許如此,但寧悅無比清楚,她真的做不到!

寧悅沒理他們,慢慢地走到衛生間門口等著孩子。

一想起離婚後,自己出門做事,無人照顧的子淵可能遭遇的危險與不測,就算是把加害者大卸八塊,孩子已經……不!甚至不需要面對。只要想一想,那種揪心的恐懼洶湧而至。在她本就脆弱的情緒裏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巨浪。那時候,胡成的出軌,甚至不及其中的一朵浪花。

看胡子淵不情願地拐進衛生間,爺爺忽然開口:“悅悅你放心,胡成如果真在外面胡來,我就打斷他的腿!這個家,絕不能散!”

可是,她可以在孩子面前偽裝夫妻感情,但敏感的孩子早從父親長久不歸和母親陰郁的神色中讀出不祥的味道。他說不出來,只是更加黏著媽媽,更頻繁地生病。這樣的表達,只能令寧悅更加的窒息!寧悅的父母去世多年,傷痛藏在心底,懷念在這個時候變得更加強烈!不去想了,不去念了,該怎麽活下去呢?當孩子漸漸長大,當她將要重返社會,在這個世界裏,她唯一能指望上的,居然是胡成的爸媽!這算是上帝的幽默嗎!

寧悅臉一沉,輕輕站起來,攔住正要跑開的胡子淵說:“子淵,吃完飯要洗手。”

手機的表面平整光滑,手指在上面摩挲。寧悅已經恢復了平靜,所有的眼淚在長達六年的出軌中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所有解不開的結也變成了石頭,反倒是兩頭的線繩,清晰地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