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不想秦氏接過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不但全無喜色,反厲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她怎麽會這般好……”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擡頭,一向帶著輕愁的眉眼間俱是厲色:“你……你要氣死我麽?!我就覺得怪道,怎麽你死活要結永勝侯府的親事,你說……你是不是為了我跟你梅姨,才聽任她擺布,要嫁那個繡花枕頭的?!”

錦魚從未見她娘如此表情,手上捏著的羅漢杯一滑手,咕嚕滾下了桌,“哐當”一聲摔成幾片,她嚇得抽了抽腳,忙道:“不是不是,娘……我這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占了大便宜了。”

卻見秦氏淚如雨下,哽咽道:“若非如此,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連個影子都沒跟我提過!小魚,我是你娘,我把你帶到這世上來受這遭罪,看著你明明樣樣都比別人好,卻樣樣都不如別人,我這心裏比鈍刀子割肉還痛!你怎麽就不懂我的心呢!為了我,你嫁了個沒用的女婿,我……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省得拖累了你的好!”

錦魚急得忙站起身,沖到堂屋門口,看了看左右,見只有幽菊站在門邊,別的丫頭都不見影子,忙讓幽菊守著,別叫人靠近。這才轉身回來關上門,走到秦氏身邊,低聲道:“齊大非偶,反正我也夠不上敬國公府的高枝,拿這個功勞替娘跟梅姨脫了籍,不是皆大歡喜麽?!”

不想這話根本沒安慰到她娘,就見她娘濃密的睫毛底下流出眼淚來,順著雪白的面頰,淚痕一道道不住地滑落,直達到略微蒼白的嘴唇邊。嘴唇痛苦地輕輕顫動著,那些眼淚無處可去,似乎都流進了她的心裏。

錦魚只覺得心痛如絞,哪裏還顧得害羞,沖口急道:“娘……我就瞧中了江三郎。他有用沒用我都只想嫁他。並不是為了娘。”

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不是後悔這樁親事,而是後悔當初把兩個條件綁在了一處。如今跟她娘倒說不清楚了,白讓她娘替她操心。

秦氏的哭聲終於頓了一頓,可過了片刻,又繼續嗚咽個不停。

錦魚急得無法,覺得胸口的痛苦得都要裂了,終是忍不住吼道:“你若真怕拖累了我,如今拿了放奴書,不如就回去洛陽莊好生住著。許夫人也是因為我說你會出府,才答應的。”

哭聲終於停止。

再不停止,錦魚覺得自己的心口就要梗壞了。她扶著她娘進了屋,拿出手絹給她娘拭淚,又替她娘倒了杯茶,見那茶水已經有些涼了,便朝外喊幽菊,叫她去打新的熱水來。幽菊答應著去了。

這邊秦氏抽著鼻子道:“我等給你送了嫁,再出府,成麽?”

錦魚笑道:“那有什麽不成的?剛才許夫人跟我說日子訂在四月十二。剛剛好六個月。”

秦氏呆呆瞪瞪睜圓了眼,半天才急道:“這麽快?哪裏來得及準備嫁妝?不對呀,那你四姐姐呢?難不成要你先嫁?”

錦魚想都沒想,道:“四姐姐跟我同一日出閣。”

不想秦氏像只受驚的蝦米般蹦了起來,跳下炕就往外沖,嚇得錦魚伸手去扯她的腰帶,死活拖住,問:“娘這是怎麽了?”

秦氏滿臉通紅,紅到發根,連頭皮也成了蝦皮色,本來就紅腫的眼睛,更是赤紅一片,閃爍著無法遏止的怒火,鼻翼翕動,嘴唇氣勢洶洶地道:“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本來你就處處比錦心差一大截,同日成親,是怕別人不比著你們兩個麽?這不是叫所有的人都瞧你的笑話!不成,我絕不同意!”

錦魚雙手環抱著秦氏的細腰,頭埋在她的背上,能聽到秦氏因為太過憤怒而血脈僨張的心跳,眼圈也慢慢紅了。

她知道她娘是在替她委屈。

兩人明明生日不過差三天,可處處都是天差地別。

她跟錦心同時定的親事,上門的客人們十之八九只知道送錦心重禮。

便是家中姐妹,送她們兩個的東西也是厚薄分明。

大姐錦熙送了錦心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還有大大小小十二只平遙推光漆器。送她卻是區區兩匹松江白棉布。

二姐錦芬送了錦心一幅前朝名家真跡書法。送她的卻是一幅不知道哪裏買來的童子牧牛圖,還沒她自己畫的好。

三姐錦蘭給錦心的是一對哥窯刻花纏枝蓮梅瓶,送她的卻是一只尋常窯口的陶筆洗。

這也罷了。她也沒送過這些姐姐們什麽東西,人家肯送她,無論什麽禮物,她都是感激的。

她只生錦柔的氣。錦柔送了錦心一只白狐皮昭君套,卻故意送她一對繡花枕套。

當時大家都在許夫人處,錦柔還怕她不明白其中典故,刻意道:“哎喲,姐姐將來家裏也不缺繡花枕頭,我原該送個別的,該打該打。”

眾人只覺得風趣都哄堂大笑,她恨不能上前打錦柔一個耳光,卻又怕節外生枝,妨礙了給她娘脫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