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3/4頁)
這是她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
他不擅長和人發生激烈的爭執,但也不代表,他是會任由別人欺負的人。
他性格溫吞,慣以溝通解決問題,但他也堅持原則,他溫和折中,但態度堅定,他有很多優點,但他骨子裏是犟的。
而讓他在此刻失去任何反擊意識和鬥志的,便只能是——
他曾經在眼前這個人身上栽過跟頭。
根據他們之間幾句簡短的對話,時舒大抵心中是能夠猜想到,他對遊泳後來的心理陰影,症結就該在這兒了。
她也因此想明白——
是因為他少年時就曾經受到過欺負,所以,他們這一段時間內的遊泳恢復訓練才沒有太顯著的效果,因為對症下藥最重要的,其實是找到那個症結。
這一刻時舒意識到。
其實他需要的並不是人生路途漫漫中的修復與縫縫補補,他需要的是一次跨越時間的救贖。
而正是眼前這個叫陳卓白的男人,欠過他一次或者多次,年少時的公平和公正,在他那些,沒有能力抗衡和充分保護自己的年紀裏。
別人欠他的,那她幫他要回來就是。
管他中間隔了多少年。
“喂,卓哥,別浪費時間了。”
“快走吧。”
“來了。”
時舒聽見陳卓白停止在不遠處等他的朋友們催促他快點兒走,陳卓白在徐欥身上贏得了如意的局面,他穿上板,就準備這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果然沒受一點兒傷呢。
時舒沒允許他走,他就不可以走。
當然,這不需要和他商量。
也不需要他同意。
時舒雙手插在黑色滑雪外套的兜裏,低頭,腳踩著地上的滑板,前後來回滑動。
她試了試力道和腳感,在對方加速離開時,瞄準對方腳下的單板,集中身體的全部力量到腿部,從他身後猛地一發力,滑板的滾輪飛快地沖出去。
以速度之快,彌補她偏弱的力氣。
就那麽一撞。
所有的人,同時聽到一聲“巨響”。
一人,兩板。
撞擊之後,陳卓白摔倒在地上,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哀嚎。
徐欥反應過來,驀地擡起視線,不可置信地看向時舒。他有心結,是他自己的問題。
而這本來並不是她的事,她沒有必要因為他,惹上麻煩,她可以不護著他的。
陳卓白摔得不輕,掙紮著想爬起來。
他那些停下來等他的同伴目睹了這一切,似乎都傻了眼,其中一位與他的關系要更好一些,丟下滑板,就往這邊跑。
在他痛苦地掙紮的時候,在等他的同伴跑過來搭救的期間,時舒插在兜裏的手在口袋深處摸了摸。
她摸到了徐欥放在她口袋裏代替女士細煙的,他自制的一根薄荷味的無糖棒棒糖。
但只有一根。
時舒低著頭,像自知犯了錯的孩子,她剝開糖紙,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舌尖裹著糖塊,慢動作將棒棒糖咬在唇齒間。
她在想,她口袋裏為什麽沒有兩塊糖?
她想用糖塊安撫一下,少年時期的他。
她沒有也沒關系。
因為,成年後的他,口袋裏肯定有。
那她就,從成年後的他口袋裏,搜出一塊糖果,來安撫少年時期的他。
她因此走到徐欥面前,面對著他而站,她腦袋低著,看向地面的方向,看到他的鞋子了,她停下來。
一雙黑色的滑雪鞋,鞋尖抵上一雙湖水綠色滑雪鞋的鞋尖。
他為了讓她能在滑雪的人群中一眼分辨出他來,連鞋子穿的都是湖水綠色,這樣,即使她低著頭看路,也能在白茫茫的雪地裏一眼找到他。
眼底的冷色和霧氣散去。
時舒的雙手從她自己的兜裏掏出來,兩邊分別一探,伸進去徐欥的滑雪服的外口袋,他因為要背著她滑雪,做她的“代滑”,肩上沒有包,她因此在他兩邊的口袋裏摸到了很多東西。
紙巾,濕巾。
護手霜,防曬霜。
暖寶寶,充電寶。
保溫水杯。
……
一陣動容,她的眼裏因此結了層輕柔的情愫。
她在這一刻,很明確,她想要的,不是他的單向暗戀,不是雙向曖昧,而是這個人。
就只是眼前這個人。
時舒不動聲色在徐欥的口袋中摸著,她摸到她想要的薄荷味道的棒棒糖,手拿了出來,低著頭,剝完糖紙,將白色紙棒塞在他的手裏,他的袖口也是湖綠色。
湖綠色的袖子,夜藍色的糖果,還有接過糖果的慘白的紙色的手,在抖,在顫抖。
“怕什麽?”她朝他眨了下眼睛:“出了事兒,我替你兜著。”
她安撫著他,隔著那些她沒參與過的,他的歲月,安撫著他年少時期就遇見的驚慌失措。
-
另一邊,陳卓白在好友蔣子實的攙扶下,終於站了起來。蔣子實扶著陳卓白一瘸一拐地顛簸著跳了過來,眼中的狠色毫不掩飾:“你他媽玩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