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阮梨震驚地站在原地, 一張小臉上漾著二十四年來最為精彩的表情。
她後知後覺想起孫媛說的“禮物”,還有孫媛提及這些小禮物時老巫婆一樣的語氣。
我謝謝你全家哦,孫圈圈同學。
可當務之急不是孫媛, 是面前這個好整以暇看著她的男人。修白瘦長的指骨捏著黑金的小盒子, 連帶著這不可描述的小東西也似乎變得矜雅昂貴起來。
“如果我說——這些東西是我朋友準備的, 你信嗎?”說完,阮梨在心間暗自唾棄, 她都不信。
“那替我謝謝你朋友。”
“……!”
阮梨甚至都來不及分辨這話裏是不是玩笑的成分更多一些, 霍硯舟已經俯身將腳邊散落一地的小盒子三兩一並撿起丟回收納箱, 全程從容淡定, 絲毫不見尷尬。
“幫你搬上去?”
“謝……謝謝。”
霍硯舟回頭,阮梨還俏生生地站在原地, 白色的軟綢睡袍罩住纖細舒展的骨架, 細細的腰帶墜在身前, 籠住全部曼妙柔韌, 只瑩瑩的兩顆小珍珠在身前一蕩一蕩, 活潑得有些過分。
喉結輕動,霍硯舟不動聲色, 轉身上樓。
見霍硯舟已經上樓,阮梨摸出手機點開孫媛的聯系方式。
【孫圈圈同學, 請你解釋!】十峮1⑤②②7五二八①
孫媛:【?】
阮梨:【你那是什麽禮物!】
阮梨:【全都被霍硯舟看到了!!!】
方才的那一幕根本不能腦補。
孫媛:【霍硯舟回來了?】
孫媛:【不是說明天嗎?】
孫媛:【那我可準備得太及時了!寶貝, 就今晚, 睡了他!】
阮梨:“……”
為了緩解再碰面的尷尬,阮梨刻意在樓下磨蹭了好半天才上去。臥室裏沒有人, 隔音極好的洗漱間隱隱傳來水聲。
床頭櫃上放著兩本書, 阮梨被書名吸引,可她印象裏明明剛才這裏沒有書的, 難道是她記錯了?
兩本藝術類考古書目,關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也是她感興趣的方向。
坐在柔軟的床榻邊,阮梨拿起上面的一本翻開,被考古隊開篇的自述吸引,那點因霍硯舟而起的緊張情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弭。
直到垂下的余光裏出現一截黑色褲腳,阮梨緩緩擡起頭,霍硯舟正站離她不過三步遠的位置,穿略寬松的黑色長褲和白T恤,正在用毛巾擦濕漉漉的短發,有水滴沿著他利落的下頜滑至凸起的喉結,整個人有種潮濕的清俊。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那種清冷感依然存在。這讓阮梨清楚地認知到,有些人的氣質和衣飾無關,霍硯舟大抵就是那種即便穿件麻袋在身上,也難以讓人忽略他久居上位者的氣場。
沒有了鏡片的阻隔,她直直望進男人濯黑的眸底,邃然如午夜深海。
該面對的還是來了。
阮梨指尖下意識摩挲書脊,是她緊張不安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霍硯舟的近視度數其實並不高,眼鏡於他更多的是一種習慣。
他第一次戴眼鏡是十九歲,在京郊西山寺的禪房,明婉珍每年都會在那裏小住一段時間,參禪禮佛。
眼鏡是母親親自為他戴上的,她說:“硯舟,你眼中的侵略性太強了。”
也是那一年,他成為父親屬意的霍氏繼承人。
後來,這副眼鏡一戴就是數十年,跟隨他肅清恒遠,將整個霍家掌在手中。
經年累月中,偽飾變成習慣,隔著一道鏡片,旁人難以準確捕捉他的情緒,而他也可以透過鏡片,更冷靜地審視一切。
冷靜且克制地注視著那道身影,看她一次次將目光投向旁人。
眼下,阮梨細微的動作同樣被全然洞悉,霍硯舟瞥了眼床頭的電子鬧鐘,九點四十分,還沒到她的生物鐘。
“早點休息,我去書房處理工作。”
“還不休息嗎?”
霍硯舟擦頭發的動作微頓,眸光微擡,直直投向阮梨。阮梨咽咽嗓子,訥訥點頭,“好……”
臥室裏又重新變得空蕩蕩,阮梨輕舒了口氣,明明房間很大,可好像只要霍硯舟在這裏,他的氣場就充溢整個空間,格外迫人。
空氣裏還飄著淡淡的清冷香氣,像雪泉淌過皚皚松林。
是屬於霍硯舟的氣息,侵染在鼻息和周身,似長久都不肯消散。
阮梨不得不重新翻開書,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時間在靜默中安然流逝,直到生物鐘開始抗議,阮梨打了個哈欠,眼底湧上霧蒙蒙的水氣。
翻過一頁,淡黃紙頁上落著兩個字——火焰。
清雋卻不失淩厲,是霍硯舟的字。
再看行文,果然有彼特拉克的名字。
像是某種奇異的巧合,阮梨想起自己上學時選修歐洲藝術史,也曾在課件的空白處寫過彼特拉克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