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月亮

夏歸楚開始講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戈蘭的普臘河上,有一位很會劃船的王子……”

“等等,王子怎麽會去劃船?”聽眾盧卡斯發現漏洞。

“王子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不行嗎?你到底要不要聽?”

“聽!王子請講。”

“……什麽鬼,能不能別打岔?就你這樣的職業素養,難怪幹不下去本職。”

“夏,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職業素養!”

盧卡斯氣憤地把牛筋丸又搶回去,當著夏歸楚的面嚼了起來。

夏歸楚心裏罵了一百遍盧卡斯怎麽比自己還幼稚,緩了緩才沉住氣,從頭開始說他的故事。

“王子在河上日夜不息地劃船,有一天,一位膚白貌美的公主出現在岸邊,他自言被惡毒王後趕出皇宮,流落到此,身後還有追殺他的獵人和惡犬,拜托王子將他渡到對岸。”

要不是這一桌子火鍋和菜還挺重的,盧卡斯真想掀桌而起,他強壓這股沖動,保持了自己的前職業素養,揉了揉頭說:“有時候一個人出來旅遊也挺無助的,要聽某些人講蹩腳的改編童話。”

無視盧卡斯的惡評,夏氏童話仍在繼續。

“好心王子當然伸出援手,他奮力揮動船槳,載著公主順流而下,成功擺脫追兵。他們躲進下遊的雨林,終於松了口氣,這時夜幕降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

“是七個小矮人的木屋?”盧卡斯沒好氣地說。

夏歸楚挑眉斥道:“亂講什麽,那是一座塔。”

“塔?”

“對,一座通體白色的塔,很高很高,像用月亮的碎片和波浪的尾巴搭建而成,戈蘭人叫它息珞神塔。王子仰望那座神塔,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那是他第一次有那樣玄妙的感覺。

“王子牽起公主的手,兩個人攜手爬上神塔,循著波浪似的塔身,向上,向上,欄杆外的月亮又大又圓,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

“王子的心跳好快,他分不清是爬塔爬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只是緊緊抓住公主的手。那座塔,仿佛一座通向月亮的天梯,身邊的公主也不是一位公主,他一定是上蒼派來陪王子一起摘月亮的仙子……”

夏歸楚忽然停了下來,手托下巴嘴角微勾,像嘗到了誰也搶不走的糖果。

盧卡斯已經聽入了神,見他遲遲不講下去,催促道:“後來呢,月亮摘到了嗎?”

“摘到了也沒摘到,”夏歸楚眸光微閃,“王子失足摔下去了。”

“啊?……他沒事吧?”盧卡斯從未聽過如此古怪的童話。

夏歸楚哈哈一笑:“本來應該有事的,但你別忘了,公主還是仙子啊,他用魔法和真愛之吻拯救了王子,讓他蘇醒過來了。”

“……人家童話都是公主被王子的吻喚醒,你倒好,全反過來。”盧卡斯失笑道。

“我就喜歡反套路,不行嗎?”夏歸楚揚眉道,“你可別小看公主。公主親王子是救人,那是公主善良,沒有別的意思。但那是王子的初吻,他擅自賦予那個吻很多意義,可悲的家夥啊,他愛上了公主。”

將自己第二次見曹南宗的經歷改頭換面,變作一則古怪的童話故事後,“愛”竟然便可以坦然地說出口了,夏歸楚一時有些愣神,為這語言導致的變化感到心驚。

沒有什麽王子和公主,但他的確曾劃一條小船,帶曹南宗逃離聖壇。確切地說,那都不算逃離,只是短暫的出走。息珞神塔也是真實存在,他們一起爬塔,伸手可摘月亮,仿佛世間只有這一件事重要,也是事實。

天上的月亮雖沒碰著,但夏歸楚抱住了他的月亮,在他的分化期猝然來到時。

是曹南宗幫他安然度過分化期最洶湧的階段,免於死亡的危險。

“後來,”不用盧卡斯催促,夏歸楚望著窗外滾滾河水,自行說了下去,“公主還是回到了森嚴的宮殿,為惡毒的皇後打工。王子畢竟是王子,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公主受苦?

“所以他韜光隱晦,潛入宮殿伺機帶走公主,可公主身邊早就有七個小矮人侍衛,王子加入其中,不過是變成第八個小矮人,那個宮殿,那個世界,可真是見了鬼了哈哈哈……”

夏歸楚笑得說不下去,靠在雅座沙發背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問盧卡斯這個故事是不是很好笑。

盧卡斯張著嘴愣了半晌,嘆息一聲,又把最初的問題拋回給他:“那王子還喜歡公主嗎?”

“喜歡吧,”夏歸楚這回沒有回避,像推理某種真相一般,慎重地說出結論,“但是喜歡沒什麽用。你沒發現嗎?他既沒有救出公主,還失去了自己,何況公主從沒說過喜歡他,他就是個徹頭徹尾一廂情願的失敗者。不用問結局,這個故事沒有公主王子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