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融化的潮濕的

夏歸楚生來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歡挑戰權威,但有兩個女人,他也會感覺頭疼,能避則避。

一個是他親媽左梅英,另一個就是曹南宗的母親雲流女士,她們倆一個是開民宿的老板娘,一個是持明教的教尊,看似南轅北轍,卻都不喜歡他。

他也試過改造自己迎合她們,失敗也就罷了,對自己也越來越討厭。回想起雲流看自己的眼神,夏歸楚的呼吸就不由發緊,難受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發病。

那個女人的眼裏,從來看不到“人”,哪怕是曹南宗,她的親兒子,多年來都只能叫她“師父”,而不是“媽媽”。對雲流來說,所謂人,無異於浮木磚瓦,前行路上的材料而已。

夏歸楚可以放棄幻想狠心和親媽斷聯,雲女士更是與他再無瓜葛,但曹南宗不能,曹南宗總想讓所有人都滿意,讓所有人都不會受傷。

他不知道曹南宗為什麽會在雲女士門前罰站一夜,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曹南宗真是傻,為什麽還要對雲流抱有希望呢?

夏歸楚拎著禮盒深吸一口氣,強行等心口的難受平復,就聽門內小柯的聲音也平緩下來,大約是曹南宗安慰了他什麽:“南哥我多說幾句,我隨意一講,你隨便一聽,好歹是母子,她來硬的,你別跟著硬扛啊,你平時那麽好說話,怎麽一到她跟前,處處頂著來,說不回家就不回家,說要拍照就來找夏老師……”

“不回家也不耽誤我處理集團的工作,”曹南宗語氣冷淡打斷小柯,“棲霞裏的那套出租屋,更貼合喃喃的人設,簞食瓢飲,也算是一種修行。”

小柯有聽沒有懂:“……南哥,簞食瓢飲是啥意思?”

曹南宗不響。

他這是無語了吧?夏歸楚覺得有點好笑,曹南宗上哪找的助理,這麽嫩?嘴角剛揚起,他忽然意識到,說不準曹南宗就喜歡嫩的呢,自己不也比曹南宗小兩歲嗎?

比他小,不正好合了那家夥“好為人師”的本性嗎?

手中的禮盒是硬殼包裝,生生被夏歸楚捏得往內癟,就聽室內小柯一聲哀嚎:“南哥你別轉移話題了,算我求你,今天回家一趟吧,你再不回去,喬秘書又要扣我工資了嗚嗚嗚……”

“你告訴聞達,我家現在在棲霞裏26號,不在星棠公館的別墅。”

“可棲霞裏離工作室這麽遠,交通也不方便,明天不是還要補拍嗎?咱們不好再遲到吧?”

“星棠公館難道就近了?”

好脾氣的人,油鹽不進起來,比一般人更難搞,小柯急得額頭冒汗,想說反正好歹比棲霞裏近點吧,化妝室的門卻被人從外面打開,夏歸楚拎著禮盒光明正大走進來,沖小柯一笑:“吵什麽呢,我在外面都聽見了。”

“夏老師,你也幫我勸勸吧,”小柯雙手合十向他求助,“棲霞裏離這多遠啊,明天補拍要是又遲到了,耽誤夏老師進度那可罪過了。”

小柯人前倒是一副正經助理的模樣,只談工作,不談曹南宗和他的關系,夏歸楚不確定小柯和曹南宗有多親近,但從剛才的對話來看,喬聞達才是給他發工資的人。

想來回家不是小柯的主意,他不過是聽喬聞達的命令行事。喬聞達想讓曹南宗回家,他夏歸楚偏要從中作梗,能讓喬聞達不痛快,那可太痛快了。

“這麽簡單的事,有什麽好吵的?”夏歸楚隨手把禮盒塞給小柯,臉上笑意囂張又散漫,“我家在斜月灣,離這裏很近,裏面就有拍攝器材,喃喃住我那,都不用進棚,直接在我家拍完,立等可取。”

他故意把“喃喃”這個名字念得像吃了塊糯米糍,唇齒黏答答,明擺著揣著明白裝糊塗,一瞧就心懷不軌。

小柯變了臉色,賠笑道:“夏老師別開玩笑了……”

他偷偷給曹南宗使眼色,指望好心老板給自己撐腰,不料曹南宗卻噗的一聲笑出來,簡直一點慈悲心也無,似乎看夏歸楚欺負人看得正起勁。

眼看小助理快哭了,曹南宗才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公平地說:“夏老師的建議挺有道理的,我也不介意去老師家暫住,但我猜小柯擔心你這樣豪放,別人會誤會你想潛規則我。我人微言輕,有點風言風語也不要緊,但夏老師你是大攝影師,要愛惜羽毛。”

這些話聽起來挺陰陽怪氣,但從曹南宗嘴裏說出來,卻自帶說服力,猶如他的信息素,溫潤沁脾,可靠怡人,恐怕這人就是罵街,被罵的人都會受寵若驚,點頭說該。

夏歸楚想象了一下曹南宗氣急罵街的樣子,還真有點想看。

而他剛好又是個擅長把想象變成現實的人才,夏歸楚手搭上曹南宗的肩頭,俯下身把呼吸送進他耳道,語氣熟稔得仿佛真做慣了見不得人的交易:“什麽是愛惜羽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雁過拔毛,我拍過的模特都要人盡其用,曹先生你也不例外。早點拍完我們好聚好散唄,就這麽決定了,今天住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