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車進站

貝爾芬格沉默了下去,他沒有講述關於無縛詩社腐化的這部分,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熒幕,伯洛戈也沒有過多追問,而是與他一同觀看著影片。

和魔鬼一同觀影。

伯洛戈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他之前還與宇航員下了棋,鬼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與魔鬼玩桌遊嗎?

這麽看來,自己的經歷確實奇妙的不行,貝爾芬格渴望自己的視線,分享自己的人生,也是意料之中了。

只是令伯洛戈沒想到的是,神秘的無縛詩社居然早已腐化,脫離了貝爾芬格的掌控,乃至令貝爾芬格的理想,那個被稱作無盡詩篇的計劃一並落空。

灰白的光芒映亮了伯洛戈與貝爾芬格的臉,昏暗的環境下,兩人就像大理石塑的雕像。

伯洛戈發問道,“這部電影會很長嗎?”

貝爾芬格回答,“它的拍攝周期橫跨千年之久,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結束。”

“聽起來真漫長啊。”

伯洛戈剝開袖口,看了眼時間。

“你接下來有事嗎?”

貝爾芬格問道,兩人語氣悠閑的就像朋友一樣。

“當然有事,今天是工作日。”

伯洛戈扯了扯掛在胸口的工牌,上面有著伯洛戈的照片,以及簡略的個人信息。

“哦?沒關系的,我已經替你請過假了。”

貝爾芬格笑眯眯的,看著貝爾芬格臉上那帕爾默的面容,伯洛戈越來越覺得貝爾芬格像帕爾默了,帕爾默之前為了向自己推薦一部影片,特意收拾好了客廳,還準備了零食與飲料,就像一只熱情的狗子。

伯洛戈意識到,貝爾芬格與帕爾默並不像,他們只是表現熱情的方式一樣。

電影院內寂靜了下來,熒幕上的畫面開始變化,詩人們每年都會在不同的地方聚集,建立起十四天的聚落,前七天互相交流著詩歌,後七天將所見所聞交付於訪客。

年復一年。

伯洛戈已經猜到了,這些詩人應該就是最初的無縛詩社,訪客自然便是貝爾芬格。

在這黑白的世界裏,貝爾芬格承載著所有美好的故事,身負著惟一的色彩。

突然間,清脆的鳥鳴回蕩在寂靜的電影院內,隨後更加喧嘩的聲音回響著,仿佛失去聽力的人,再度聆聽到了世界的低鳴,音律如潮水般湧來,灌滿了耳道。

這時伯洛戈才意識到,先前的影片沒有聲音,如同默片一樣,隨著影片內時代的更叠,黑白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電影也有了配樂,變得越發絢爛。

如果忘記魔鬼這一邪異瘋囂的存在,在伯洛戈的眼裏,無縛詩社應該是他見過最具浪漫色彩的組織,但很快他腦海裏想起了瑟雷對無縛詩社的描述。

那是一群為了詩歌而瘋的怪胎,燒毀村莊、推翻城堡、以無數人苦痛取樂的瘋子。

“腐化。”

影片上浮現起字幕。

“人類會因歲月的流逝腐朽老去,頑強的意志也將迷惘、渾濁,再堅固的巖石也會化作塵土,哪怕是高山也會坍塌,更不要說幹涸皸裂的海洋……”

又一年的聚會中,詩人們第一次產生了分歧,他們怒視著對方,斥責著什麽,聲音吵鬧,覆蓋上了一層模糊的質感,給人一種劇烈遙遠的錯覺。

訪客沉默地坐在角落裏,一些詩人圍在他的身旁,對他講述著這一年的所見所聞,另一些詩人則遠遠地站在一旁,沒有靠近。

隨著時代的更叠,詩人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乃至他們互相攻伐了起來,一年一度的聚會也開始中斷,乃至變成五年、十年才會舉行一次。

訪客始終旁觀著,不曾做出任何幹涉,無論詩人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仿佛都不在乎一樣,唯有在詩人們朝他傾訴時,他才會做出些許的反應。

貝爾芬格是怠惰的、慵懶的,是魔鬼之中特殊的……在眾多特殊的魔鬼中,他是最為古怪無害的。

他只是看著,幹看著,不參與進任何爭鬥中,坐視塵世的變化。

詩人們沒有令貝爾芬格失望,他們依舊奉行著同一個理想,無縛詩社內不諧的聲音被驅逐,無縛詩社再度純潔了起來。

然後再度腐化。

歷史總是不斷重復著的,貝爾芬格之所以坐視不理,大概也是習慣了這一切,他明白,人類是脆弱的,更不要說所謂的理念了。

它總是會腐化的,分裂出的團體依舊相信著貝爾芬格,但他們變得越發極端,將野火揮灑在曠野上,將死亡帶給途徑的城鎮,在血與哀鳴裏譜寫新的詩歌。

貝爾芬格沒有拒絕。

苦痛、悲劇、死亡……它們也是組成無盡詩篇的一部分。

時代的更叠下,無縛詩社的力量日益壯大,越來越多的新事物不斷地湧現,詩人這一次詞匯也變得寬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