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文體兩開花

人老皮從來都不以唱功聞名吧。

這是創作型歌手,年產上百首歌曲,生涯幾千首歌的超級奶媽!

可燕青連人家的歌詞都一起鄙視:“哪有這麽矯情的……”

度假村老板在旁邊都愣住了,你一玩兒槍的,有什麽資格在半壁江山面前說人家歌矯情?

老皮端著大馬士革鋼獵槍呢。

聞聲都難以置信的轉頭,看他那樣兒,要是你再嗶嗶,看我不打你個前胸後背透心涼。

“你說什麽?”

他是極為自負的主兒。

還沒成名的時候,敢說他寫得不好,就能當面翻臉。

現在已經儼然一方霸主了,更是聽不得逆言。

燕青笑笑張口就來:“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他可是依舊保持那個虛擡左臂,推著老皮的右後肩卻沒接觸的教練動態。

不需要伴奏,不需要前調,輕松悠長的唱起這首當年北宋頗為流行,敢跟柳三變的詞兒齊名的晏幾道《鷓鴣天》。

歌詞含義極其簡單。

“當年你殷勤勸酒頻舉玉盅,我開懷暢飲喝得酒醉臉通紅。

翩翩起舞直到樓頂月墜樓外樹梢,盡興唱歌累得無力把桃花扇搖動。

自從那次離別後,我總是懷念那美好的相逢,多少回夢裏與你相擁。

今夜裏我舉起銀燈把你細看,還怕這次相逢又是在夢中。”

是不是輕而易舉的就有了畫面感,在腦海裏建立起那種酒酣耳紅的情緒來。

都是表達相思情。

老皮寫的都是我心愛的人哪,蒼天會保佑我們的未來之類空洞的詞兒。

但在宋詞高手的筆下,前半段是回憶。

描摹出當年歡聚情況,色彩繽紛的那些片段就好像飄浮在眼前,極其燦爛。

彩袖、玉鐘、醉顏紅、楊柳,彩色、白色、紅色、綠色。

連桃花扇的風都好像帶著酒色。

然後陡然一轉,變成了灰色的黑白記憶,讓人思戀惆悵啊。

哪怕今天夜裏舉起銀燈重逢了都還是懷疑在夢中,那種驚喜撲面而來。

這等意境,好美!

而且當年既然這麽寫,那就是押韻到很舒服的唱腔。

燕青的唱法也是迎合這種宋詞婉轉的發音吐氣。

朗朗乾坤三十多度高溫下的熱帶樹林邊。

一個玩槍的男人,充滿陽剛氣的肌肉猛男,戰術背心上還插著一排排的霰彈,悍勇的粗線條。

卻唱出這等文藝到極點的唱詞,情思委婉纏綿,辭句清空如話。

杜甫也曾在詩裏寫過“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可他寫來就是悲愴沉重,晏幾道卻輕靈婉折,甚至頗有幾分浪子本色。

正契合燕青清唱。

這就像那些小視頻網站上,偶然看見個渾身臟兮兮的建築工人,忽然唱出字正腔圓的《我的太陽》美聲唱腔那樣。

反差太大了。

老皮徹底愣住。

他寫歌其實一直都被業內人士調侃,喜歡用比較大的詞來那個什麽。

所有他成名比較受市場喜歡的歌曲裏,出現頻率最高的是愛、生命、路、哭、夢想、自由這些字眼。

簡言之就是有點程式化,把最容易撩撥聽眾情緒的那些字詞,翻來覆去的用不同音調組合就是。

這在商業創作上無可厚非,賺錢嘛,不寒磣。

動作片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步驟,百變不離其中,也是因為最能引起觀眾生理反應的也就那點鏡頭。

但不同的導演、演員,卻能演繹出完全不同的花樣來。

相比晏幾道能用唱腔配合之美,造成一種迷離惝恍的夢境,有情文相生之妙,老皮就太簡單粗暴直白。

只好比台妹低吟輕唱婉轉逢迎的纏綿,換成東北大妞變成艾瑪,賊鼻樣尼給焯得,老得勁了!

那特麽氣氛都完全不同了吧。

燕青還輕描淡寫,唱完伸手拿過自己的獵槍:“還體驗不?不體驗就是下一位了……”

老皮死死抓住他的手:“你唱的什麽,是晏幾道的《鷓鴣天》嗎,可我怎麽聽著好像有些字句不對,但更押韻了。”

文化底子,老皮肯定沒問題,他這二三十年都在拼命寫歌創作,必然也有豐富沉澱和積累。

只是能有嫻熟的套路賺大錢,為什麽還要費心思寫小眾的精巧細膩呢。

直接上就是了,搞那麽多花樣幹嘛呢。

燕青這時候就能推得一幹二凈:“對,這是我們跟師大中文系合作的古音古韻詞牌名裏的一首,已經出專輯了。”

不得不說燕青在這些心思機巧上反應真的快。

之前不是聽蓋青雲說這位光是演唱會每年都賺幾千萬,然後詞曲版權收益更不亞於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