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掛在墻壁的燈泡一圈圈蕩著昏黃的光, 連煋還在和邵淮講話,頭往枕頭上靠,語氣逐漸慵懶, “我肯定是想你呀, 就你對我最好了,從來沒說過我的不好, 我能不記掛著你嗎。”
商曜瞳眸微漾,覺得連煋這是在指桑罵槐,故意提點他呢。
他胸口憋著一股氣, 悶屈,難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當初怎麽凈知道發瘋,天天就知道罵人。
罵人也就算了,為何要罵連煋, 應該要罵邵淮, 罵裴敬節才對啊。
都是邵淮把他介紹給連煋, 若不是邵淮這一舉, 他也不會認識連煋, 更不會跟著她混, 也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了。
“你這兩天過得怎麽樣, 還好嗎?”邵淮又問。
連煋:“挺好,吃得好, 睡得好。”
“船上就你們四個人?”
連煋:“對呀, 他們都是我的免費勞工, 我天天使喚他們幹活兒呢。”
邵淮語氣平和,在手機那頭輕笑, 聲線輕柔,像落在春風裏的羽毛,“應該讓我去的,說到底,我比他們成熟很多,能幫你更多。”
連煋朝商曜擡手,把他的手拉過來,卷開他的掌心,低頭仔細端詳他的手。
商曜這樣從小養尊處優的人,這幾日怕是他二十幾年來,最苦的日子了。
掌心全是水泡,指甲上出了倒刺,手背被曬得脫皮,臉上即便帶著口罩幹活兒,曬痕還是觸目驚心。
她捏捏商曜的掌心,繼續和邵淮講話,“我可舍不得你受這樣的苦,一通蹉跎下來,變醜了,以後我不喜歡你了怎麽辦,還是白白嫩嫩的好。”
字句如刀,一句句往商曜心頭上割。
以前總覺得自己要比邵淮更勝一籌,他比邵淮年輕幾歲,平日又閑暇無事,可以隨時追著連煋跑,但現在反眼審視自己,哪裏還能和邵淮相比?
臉也比不上了,也不是個正常的男人,論事業能力,和邵淮更是天壤之別。
當初連煋一次又一次從邵淮身上坑走那麽多錢,邵淮一句怨言也沒有,藏著掖著不讓人問,自己默默東山再起。
就算是被連煋砍掉了一根手指,也什麽都沒說。
這樣心胸寬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連煋啊,商曜在心裏想著。
連煋又和邵淮聊了幾分鐘,貨船在海面上飄蕩,信號不穩定,手機裏傳來的說話聲卡頓磕絆,伴隨呲呲雪花聲。
連煋這才依依不舍告別,“先這樣了啊,信號不好,明天我再給你打。”
“好。”
連煋放下手機,目光回正放在商曜臉上,兩只手捧住他的臉,怔怔看了他很久。
商曜偏頭,握住她的手,吻在她手心,柔聲問道:“元元,你在想什麽呢?”
連煋輕聲嘆息,頭低下來,和他額間相抵,呼吸糾纏,“商曜,如果一切都是我沒恢復記憶時候的樣子,那該多好。”
商曜把手放在她的後腦勺,靜聲聽著。
連煋接著道:“如果你沒有那樣罵過我,如果我沒有借過那麽多錢,或許現在會輕松很多。”
商曜眼圈紅了,捧住連煋的臉,“我罵你的事情,是我不對,現在隨你怎麽處置我都行。至於欠錢的事,這不是更簡單了,這年頭欠錢的,都是老大,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連煋還是愁眉難展,郁郁不得志,“一想到要還那麽多錢,我就焦慮。”
商曜一臉輕松安慰她,“沒事,大不了不還唄,難道邵淮和裴敬節他們還能追著你要債?他們就沒錯嗎,他們把錢借出去,就該做好要不回來的準備,再說了,你就算不還,他們也不會怎麽樣。”
“但我心裏過意不去,我不是那種喜歡貪小便宜的人。”
商曜粗糙掌心覆在她後頸,緩慢往下移,撫過她的脊背,“我和你保證,如果他們真要你還錢,我幫你還,傾家蕩產也得幫你還。”
“可是你的錢還得留著治病呢。”連煋小聲地提醒。
商曜眉眼也不見焦慮,對於這事兒,放松了許多,不願給連煋壓力,“我這些年也看了不少醫生,覺得是治不好了,沒事。”
“商曜,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連煋心裏也輕松不少,才想起今晚找商曜過來的正事,她起身,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箱裏墊了好幾層防摔充氣膜,充氣膜底下是一瓶藥酒。
玻璃瓶裏是褐黃色藥酒,還泡有不少植物根莖。
“這是什麽?”商曜問道。
“是專門治陽/痿的,我打聽了很久,才打聽到這個,聽說很神,用了之後陽血大發,一掃腎虛。”
說著,連煋用力擰開藥瓶,刺鼻苦澀藥味沖出,整個房間裏瞬間盈滿濃烈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