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80

她已經不想聽沈從言的胡言亂語, 她要親自去問宣珩允,究竟背著她做了什麽荒唐事。

楚明玥緊緊攥住劍柄,銳利的短劍鋒芒寒冽, 劍尖直指沈從言正心, 劍鋒紮穿沈從言胸前的衣衫,猩紅血跡瞬間洇濕衣料。

沈從言面容一滯, 下意識後退數步。

借著這個間隙, 楚明玥一只手解開腳上綢布, 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個短暫的過程,她的目光和劍尖卻是牢牢對著沈從言。

沈從言迅速恢復常態, 他望著楚明玥,揚起唇角嘲弄道:“你那點功夫多數是我教的。”

“我學得是楚家拳腳。”楚明玥面如表情, 冷漠道。

“可你只學了點皮毛, 根本傷不了我。”沈從言向她邁出一步,眼神沉冷逼視她,“若是宣珩允,你還會毫不猶豫把手中劍刺過來嗎。自幼照顧你的人是我, 一直對你好的人是我啊。”

他又向前走出兩步, 直到劍尖再次抵上胸前被洇紅的位置, “為什麽選擇他。”

沈從言忽然一把攥住那把劍,慘白鋒利的劍刃被他緊握掌心,血水順著劍鋒滑至劍柄,一點點染紅楚明玥緊握劍柄的指尖。

楚明玥移開視線, 料到他的掌心現下必然血肉模糊, “你現在走, 還有生的機會。”

但沈從言仍舊在繼續用力, 哪怕手掌已疼痛至極,他也要讓劍被鎖掌中,動彈不得,他咬著牙根字字發狠道:“你在施舍我?你錯了,不是我,是宣珩允,今夜就是他的死期,他可沒有生的機會了。”

楚明玥的神色倏而沉靜下來,並沒有沈從言預料中的惶恐和驚亂,她眉目之間一片寒意,聲音透著蕭涼,“你的路,走錯了。”

“路?”沈從言盯著她,輕蔑地笑,“我的腳下沒有路,何來對錯。”

話音未落,他猛然傾身壓過去,劍鋒被他緊握掌肉反向使力氣,劍柄脫離楚明玥手中。

*

京都沒有這樣的夏日。

當綏遠軍中將楚彧率領二軍將士抵達大宛與古紇的邊境——阿薩古塔,被暖熱的夏風倒灌進盔甲一兜滾燙的風沙。

綏遠軍常年駐守塞北,倒是見怪不怪。只是率領一隊騎兵從京中過來的張辭水被嗆一口熱氣,他大馬金刀往黃沙地一坐,連呸幾聲揪著鎧甲一陣猛抖。

先前幾日,綏遠軍的將士們對京中來得這一對人馬頗有言辭,不過是一群會玩鷹隼的養鳥人。

幾場合作戰役打下來,這群唾沫橫飛的漢子們早已忘記不值一提的不和,他們在吵吵罵罵中不斷彼此熟悉,配合默契。

配合是真的配合,罵也是真的罵。

戌時早過半,這裏的日頭去的慢,這會兒,天仍大亮。

張辭水抖落幹凈脖子裏的黃沙,拍著手站了起來,再一看,兩隊武將漢子們吵嚷著眼看就要動手。

他和楚彧相視一眼,各自卯足了勁喊一嗓子,兩隊人馬瞬息安靜下來。

“沈將軍養傷不在大營,反了你們?!”楚彧人過中年,一雙鷹目卻仍犀利,他一掃站得七七八八的將士,擡腿一腳踢在離他最近的人腿肚子上。

被踢的年輕人憤憤道:“沈將軍雖傷,可陛下所向披靡,方才,弟兄們就該乘勝追擊,一舉占領他們大鄴府。”

楚彧擡起鷹目冷冷視他,“陛下有交待,窮寇莫追,不可越過阿薩古塔。”

這些將士們都是直性子,全都是跟著定遠侯出來的人,沒那些彎彎繞繞,陛下禦駕親征,縱使剛得知消息的前幾日,有人在心裏嘀咕過“養尊處優的白面書生哪會打仗”,可幾場勝仗下來,他們早改觀,個個心服口服。

尤其這位禦駕親征的陛下,不僅沒有安坐營帳,每次出兵必要打頭陣,那是真敢拿著長劍往敵軍隊伍裏沖的狠人。

“承蒙兄弟們看得上我等。”張辭水拍著鎧甲上的沙土,拍得噼啪響。

他做宣珩允的暗衛首領多年,幹得都是見不得光奪人命的事,從未像如今這般暢快過,原來手中斬風刃割下敵人頭顱的時候,是酣暢淋漓、不需憋悶的。

他往阿薩古塔看一眼,說不遺憾是假的。

阿薩古塔並非獨立的一座塔,它左右相連一道半人高的城墻,綿延數百裏。

城墻不高,哪怕是孩童也可輕易翻越,它的建設不過是兩國邊境分水嶺的象征,而推倒古塔,意義非比尋常。

是以,這次由古紇軍挑起的突然襲擊,宣珩允吩咐,不得越過阿薩古塔。

他認為,這次襲擊處處透著詭異,恐有埋伏。

“相信陛下自有安排。”張辭水朝眾人抱拳。

這時,楚彧忽然誒一聲,疑惑問道:“今日下午開始,就未見到陛下。”

萬裏長空傳來一聲鷹隼啼鳴,張辭水伸展右臂,一只黑羽鳥俯沖而下,雙爪牢牢抓住他的袖盾。

張辭水取下鷹腳上信筒裏的紙條,展開匆匆看一遍,擡眼望回楚彧,“陛下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