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18

崔司淮沒好氣把人連推帶踹打發走,二人推搡著好一頓拉扯,聽來聽去都是書生家母教導書生要以崔司淮為榜樣的話。

楚明玥瞧得心裏直樂呵。

崔司淮那廂打發完書生,騎驢欲走,一扭頭撞上有人樂子瞧得滋滋有味。

“駕!”

驢蹄子踢踢踏踏走在青磚石板路上,崔司淮朝楚明玥走過去。

楚明玥挑挑眉,笑意無減,“崔少卿還有話說?”

小毛驢前蹄踏上兩個台階,崔司淮上身朝楚明玥探過去,意味深長道:“娘娘合離,微臣願助一臂之力。”

“哦?”楚明玥面不改色,“崔少卿消息靈通。”

崔司淮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故作痛惜之色,“娘娘跟微臣可是太見外了,娘娘借明玉公主和陳家姑娘之口把合離的消息散出去,讓這件事在茶坊間塵囂之上,是想讓那些三公九卿士大夫們上奏陛下,為您的合離大計再燒一把火。”

“崔少卿心思縝密,推理斷案,不愧少卿之職。”

“娘娘過獎,微臣既能想到,陛下聰慧遠過微臣,自也能想到。”崔司淮直視楚明玥眼睛,斂盡多余表情。

楚明玥面容一沉,“縱使如此,本宮亦有把握。”

她依然篤定,宣珩允不喜歡失控的感覺。她就是要把自己變成宣珩允身邊的不可控,要他不得不割棄。

崔司淮笑了笑,“微臣願助娘娘把這份把握做到十成。”他是新帝的心腹之臣,他的諫書是真正的直達天聽,“只求娘娘合離之後,離這洛京遠遠的。”。

楚明玥眯了眯眼,唇角漾開玩味笑意,“崔少卿,本宮是何時開罪於你的?”

“不曾。”

“那為何,崔少卿如此迫不及待要趕本宮走呢。”

“沒有娘娘,陛下必能成治世明君,垂青史冊。”崔司淮扯了扯手中韁繩,小毛驢退下台階,踢踢踏踏往遠處走。

“明君是不能有汙點的。”驢背上的人半束烏發,目視前方,手臂舉起朝著身後擺了擺。

汙點?楚明玥被這放肆之人氣得笑出聲來,“瞧瞧,本宮都成汙點了。”

半夏、丹秋二人扶著楚明玥邁過府門,回她曾經的閨房裏休息。二人你一言我一嘴把崔司淮那狂徒罵了足足半日,楚明玥聽著解氣,又覺得有二人在屋裏說話,顯得熱鬧,也就未制止。

枝寒料峭。

沉寂一年的定遠侯府又重新熱鬧起來,那些被遣散的家丁,住在洛京周邊的,當日下午就回來了,他們個個喚楚明玥“郡主”,這聲稱謂,讓楚明玥歡喜極了。

定遠侯的忌日,楚明玥擺了三天宴席,戲台上唱腔每日不停,選的都是那些戎馬將軍的唱詞。

到第三日下午,府中家仆回來一大半,而這三日,楚明玥皆夜宿府中,再未提過回宮。

家仆們一路趕來,坊間流言早聽過八百遍,但人人緘口不問,郡主不說,他們不提只言。

這日傍晚,陰沉一天的烏雲突然退去,西邊染出半天彩霞,赤橙霞光燒紅雲靄。一團團一簇簇,紅彤彤得把整個洛京都照成金紅色。

戲曲唱罷,戲台已拆。府裏人正幫著金吉梨園唱班收拾那些家夥什,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快看,將軍回來了。”

不許叫侯爺,要叫將軍。這是定遠侯在世時要求的。

眾人停下手中的活兒,紛紛仰頭看,就連楚明玥都站在窗邊擡眼西望。

只見天際雲團燒成一匹前蹄朝天的大馬形狀,懂馬的人甚至能看出那是一匹西疆戰馬,就連馬頭上覆著的精鐵玄甲都惟妙惟肖。

而馬鞍上那團雲霞,正是一個籠籠統統手握馬韁的將軍模樣。

“是將軍,是將軍!”

侯府裏一時間歡呼之聲震天。

楚明玥擡眼凝視天際,緊緊咬著下唇不語,眼底水霧越積越厚,酸澀從鼻腔一路滾到喉根。

她深吸幾口氣,艱難松開下唇,哽咽著低低喚了聲“阿爹”,唇上一排齒印,已見血絲。

半夏和丹秋立在她身後,都紅了眼,不敢吭聲,郡主要強,侯爺不許郡主哭的。

*

這日的晚霞燒了足足一個時辰,這對於連綿降雪的臘月來說,是史無前例的。

偌大皇宮被籠罩在萬丈霞光裏,結著薄薄一層冰的青色琉璃瓦被霞光一照,反射出點點爍光,猶如星河降落。

太極殿內,宣珩允放下手中細杆狼毫筆,擡眼看向窗外,“重華宮門依然緊閉?”

接連數日,他前往重華宮總被拒之門外,任憑崔旺拍門,裏邊宮婢只說“娘娘已經歇下。”

他便想著,既然她不想見他,若是強行進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爭吵,就給她足夠時間讓她冷靜,是以這兩日他就沒再過去。

這兩日,他是偶有心慌的,總疑心萬一合離之事她是認真的呢,但臨近年關,朝中事務繁瑣,奏折堆積如山,他留給那件事情的思考時間委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