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破舊魘(十)

愛對謝知予來說似乎成了一個無解的命題。

既令他痛苦, 又讓他覺得甜蜜。

但愛本身就是一種復雜的情感,但此前沒有人教過他這些,他在太小的年紀就被迫修了無情道, 在情愛方面誤解頗深,又一竅不通。

沒有人愛過他,他也沒有愛過誰。

他就像在黑暗中踽踽前行多年的人, 好不容易有一束亮光照在身上, 是那麽的溫暖又美好。這是他第一次迎來光明,從此他癡迷於每一寸亮光,即使那是會令他焚身的火焰, 也要牢牢握緊在手裏。

他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 姜嶼不需要知道這些,她只要愛著自己就足夠了。

可即使他不說, 從他劃出這些傷口的時間來看,姜嶼多少也能猜到一點他的心思。

她想過自己的離開一定會對他有影響,但沒有想到影響會這樣大。

謝知予從小便是如此,他不會將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於人前, 總是傷害自己, 強忍到極限,仍舊不哭不喊, 也不會叫痛。

姜嶼看著他的手臂,一時之間好像思緒被占據了, 仿佛這些傷口是長在她身上,光是看著便能感受到一陣細密的疼。

她突然想起他的反常。

“所以你今天早上……也是因為這個嗎?”

姜嶼今天醒來時便覺得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可是他偏偏又表現得很“正常”, 讓她一時半刻找不出原因。

“是。”這沒什麽好隱瞞的,謝知予坦然承認了。

他改變不了姜嶼的想法, 那他只能改變自己。

他可以用盡一切辦法去取悅她,哪怕往他脖子上拴上狗鏈,要他在地上爬也無所謂。

只要能讓姜嶼開心就好,什麽他都可以去做。

她足夠開心的話,就能多看他兩眼,應該也會更愛他的吧。

“師姐,我真的不痛,這些傷不要緊的,不要再看它了,好嗎?”

謝知予反握住她的手,召出鎖鏈,交到她手裏。

他唇角微微上揚,溫柔地對她說:“繼續吧,做你想做的。”

握著鎖鏈,姜嶼頓了一下,對上他的目光,即刻明白了他在想什麽。

按理說,傷口悶了一天,為了防止惡化感染,是要及時去處理的。

但是姜嶼沒有勸他,她嘆了口氣,先簡單地替他包紮好。

“先這樣,等會結束我再幫你仔細處理一下,可以嗎?”

雖然她知道答案只會有一個,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可以。”謝知予渴望她的觸碰,他求之不得,又怎麽會拒絕。

密閉的室內一絲風也不透,帳幔垂下,將熱氣都悶在帳中。

衣物勾勾纏纏地堆落在腳踏上,姜嶼微微彎下腰,將鎖鏈松松纏了一圈,繞在他的脖子上。

她知道謝知予內心在害怕什麽,他的性格本身就很容易走上極端,她理解他的不安,所以要慢慢引導他正視並接受問題,而不是用自傷這種偏激的方式去解決。

姜嶼作為一個正常人,自然沒有奇怪的癖好,但她偶爾也需要站在謝知予的角度,試著去理解一下他的想法。

她將鎖鏈另一頭繞在手腕上,往自己的方向扯緊了些。

“這樣你會痛嗎?”

冰涼的鎖鏈環住他的脖頸,稍稍用力便蹭出些痕跡,曖昧的紅落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幾乎有著暈開的色澤,看著不免惹人浮想聯翩。

這樣的場景幾乎和曾經的幻境分毫不差地重疊上了。

謝知予唇邊泛著抹笑,眼睛在微微發亮,一副興奮又期待的神態。

他直直注視著姜嶼,投過來的眼神就像是對她的默許。

“不會,可以更用力一些。”

姜嶼:“……”

為什麽有種無意中打開了他新世界的大門的感覺。

盡管謝知予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縱容的態度,但她到底還是沒敢太用力,只將鎖鏈松松的牽在手裏。

謝知予左手扶著她的腰,看著她一點點往後挪,他的眼神逐漸迷蒙,像泡在溫泉裏的玻璃珠,被潮濕的春意一點點浸透了。

無關生理上的感受,他只是喜歡這種和姜嶼建立起連接的方式,每在這一刻,總是會讓他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們生來便是一體,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將他們分開。

“師姐……”

謝知予眼裏裹挾著柔軟的蜜意,眼神竟然顯出幾分癡態,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我好愛你……”他怔怔地重復著這句話,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一切都是發自本能。

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他白皙清冷的面龐上散發出一種糜艷的紅潮,烏發汗濕,散亂地鋪開在枕巾上。那雙冷淡疏離的眼,此刻也被情.欲填滿,只剩下對她的渴求和依賴。

這副模樣是旁人不曾見過的欲.色,如同一個無聲的勾引,姜嶼神色微微一凝。

……太犯規了。

此刻的她就像一條水裏的魚,都不用餌料,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傻傻地咬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