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追憶篇(一)

隨著傳音紙鶴一道來的, 還有一張縮地千裏符。

北地與渝州相隔數千裏,路途遙遠,可阿沅已等不了他們幾日, 只消用此符便能趕在當日回去。

池疏還得留在逍遙宗處理宗門事宜,來時一行四人,回去卻只剩三人。

“幾位和池疏一起殺了骨妖, 保護了我北地百姓安危, 原想在兩日後的落燈節上好好答謝你們一番,可事有輕重緩急之分,我也不便再留你們。”

池既明親自將三人送至山門外, 臨別時又將手一翻, 變出三塊木牌分別交予三人。

“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幾位收下。日後無論何時再來我北地, 逍遙宗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打開。”

木牌上面刻了字,是逍遙宗的令牌,攜此令牌者,可隨意出入逍遙宗, 所有弟子不得阻攔盤問。

池既明此番是將他們視作整個逍遙宗的朋友, 而非是池疏一人的朋友。

三人一齊將木牌收好,站成一排向他行了一個禮。

“多謝池宗主。”

池既明揮揮手, 一向嚴肅慣了的面上難得露出些許溫和:“好了,時候不早了, 我也不耽誤你們時間,快些上路吧。”

謝知予兩指捏住縮地千裏符, 引燃後向上一拋。符紙飄到半空中化為灰燼, 面前卻現出一道透明似水面的屏障。

做完這些,他回過身, 看向姜嶼:“師姐,走吧。”

姜嶼點頭,跟上他穿過了屏障。

寧秋緊隨其後,回頭看了一眼池疏,兩人望著彼此,池疏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了一句:等我。

無論如何,寧秋都相信他不會欺騙自己。

少傾,她不再看他,趕在屏障消失前穿了過去。

*

屏障的另一邊出口赫然是一間陌生的小院。

歐陽師叔正坐在院中清涼處,賞花喝茶,優哉遊哉。

見幾人憑空出現在院中,他眼也未擡一下,兀自端起茶杯撇去浮沫,擡手朝身後一指。

“阿沅在裏面等你們,快些進去吧。”

紙鶴傳信中只提到讓他們來渝州,姜嶼打量著這間小院,怎麽看也只是一間普通的民宅,和天衍宗沒有半分關系。

“師叔,為何不在宗門等我們回來?”

“你們去了北地,離得太遠沒聽到消息也正常。”

歐陽師叔慢悠悠喝了口熱茶,意味深長地朝謝知予投去一眼,緩聲道:

“三日前沈清風帶著半個無劍山莊的弟子從揚州趕來,說要討個什麽說法,這幾日宗門裏可是亂成一鍋粥了。”

寧秋擔心謝無咎,忙不叠開口問他:“師叔,宗門裏具體是什麽情況?”

沈清風與謝無咎本是至交好友,後者對他又有知遇之恩,再怎麽也不會公然帶人來天衍宗鬧事。

姜嶼仔細回憶了一遍,他們在揚州時只見了沈清風一面,話都說沒說上幾句。他要來討說法,應該和謝知予沒有關系…吧?

難道是因為他夫人江晚菱和裴松月的事?

……

這廂姜嶼還在疑惑著沈清風到底要討什麽說法,而另一邊,謝知予倒是環臂而立,坦然迎上歐陽師叔的眼神,神色自若,仿佛對此事毫不關心。

片刻後,倒是歐陽師叔先低頭看向了別處。

“宗門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和我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沒多大關系,病患才是最為緊要的,我只怕你們回去後便沒心思再見阿沅了。”

歐陽師叔笑了笑,放下茶杯,躺回藤椅上,揮揮手催促道:“他已經等你們很久了,趕快進去吧。”

“師叔……”

寧秋還想再問,可他已經閉上了眼,這是不想再說話的意思了。

她只好先放下疑思,按他所說,推開了阿沅的房門。

姜嶼正要跟上,手卻被人從後拉住。

“師姐。”謝知予抓著她的手腕,他還站在原地沒動。

姜嶼返身回來,停在他身前。

“怎麽了?”

院中落花隨風飄到肩上,他拈在指間,將之吹散,花色鮮艷,愈發襯得他的眉眼淡淡。

他垂下眸,安靜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如浸在冰雪裏一般,唯有她是映在其中的一抹亮色。

良久,他搖了搖頭,替她將落下的發絲別到耳後。

“沒什麽。”

姜嶼心裏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湊近了認真看了他一會,只見他神色如常,並沒發現有哪裏不對。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那我們也趕緊進去吧。”

姜嶼退回來,牽起他的手一道往屋裏走。

歐陽師叔傳信中說阿沅病危,姜嶼來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當真正見面時才發現,阿沅並沒有想象中的形疲瘦頓,反而看上去容光煥發,精神十足。

終於再見到三人,他立時從床上坐起來,一個勁的笑。

寧秋一眼便看出他此時是回光返照,見他笑得這般開心,她心裏卻不知是該作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