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牽絲戲(十二)

陽光正好, 街上有不少遊人閑逛交談,道路正中央,一輛馬車逆著人流, 晃晃悠悠地朝前行進。

阿沅離不開人照顧,宋無絮只得被迫留在客棧。

裴松月很重視即將要與江晚菱見的這一面,換了身新衣, 又特意梳洗了一番。

他坐在馬車裏, 似乎是有些緊張,時不時就要檢查一下衣服上的褶皺,摸一摸發絲有沒有散亂。

這副模樣看起來倒不像是因為多年沒有在外人面前唱過戲, 更像是要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單從裴松月的種種反應來看, 他對江晚菱絕不止是他說的為了答謝恩情那般簡單。

但姜嶼現在沒有心思去深究這些。

在今早的第二次無視她直接離開後,姜嶼發現, 謝知予好像變得更不想和她說話了。

若是換了旁人,她大概會覺得無所謂,但這是謝知予,她沒有辦法做到不去在意。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刷了一路的友好度, 姜嶼難免有點郁悶。

難不成是數值一夜清零了?

可之前就算是負數的時候他也還能和她正常交流。

所以他到底是怎麽了?

姜嶼先前也沒覺得謝知予的心思有多難猜, 直到這會兒才發覺她還是太天真了。

他一句話也不和她說,連個線索也不給,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上去猜。

陽光從側窗照進馬車內,恰在謝知予睫羽上落下了些許燦金的暖光。

他右手指尖搭在左手手腕上無意識地摩挲著, 眼睫低垂,像是陷入了某種深思。

姜嶼坐在對面, 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神情, 試圖能從中讀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她沒有金手指, 讀不了心,什麽也沒能看出來,滿臉憂愁地嘆了聲氣。

馬車一路向前行進,約莫一刻鐘後,總算到了江府別院。

池疏下了馬車,扶著裴松月坐上輪椅,推他到門外,向看守的弟子出示令牌。

“我們想求見沈夫人一面,還請......”

話未說完,弟子便將劍一橫,擋在門外,攔住了幾人。

他看也沒看池疏手中的令牌,只說:“抱歉,夫人不見客,幾位請回吧。”

昨日夜裏有人闖入別院,殺了不少弟子,偏偏江浸月又被嚇得失了神,什麽都不記得。

沈清風派人來查了一早上,並沒有發現與兇手有關的線索。

倘若別院只住著江晚菱,他或許不會過多在意,但為了自己女兒的安全著想,還是又派了幾隊弟子來看護。

平日裏若有人持令牌來,弟子基本上都會選擇放行,但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他擔不起這個風險。

幾人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狀況,好不容易拿到了令牌,卻還是進不去別院。

池疏不想就這樣放棄,正要和這名弟子再商量一下,卻有一道聲音比他更先響起。

“讓他們進來。”

江浸月站在院中,遠遠望著幾人,朝門口的弟子命令道:“這幾位是我的同門,無需防備。”

小姐既發了話,弟子也不好再攔,收了劍,恭恭敬敬地放行。

原書劇情大約是完全亂了套,姜嶼沒想過會在揚州碰上江浸月,條件反射地往前邁了一步,擋在謝知予身前。

但江浸月似乎對謝知予沒了興趣,命令弟子放行後又低頭匆匆跑開了,甚至沒有多留一秒,像是在懼怕著什麽,全程未看他一眼。

她這副樣子實在有些奇怪,就連出現的時機也很可疑,簡直就像是特意守著時間來和弟子打聲招呼,為他們放行一樣。

......但她是怎麽如何知曉他們會來的?

“夫人與小姐不住在一處,幾位想見夫人,請跟我往這邊走。”

弟子的聲音喚回了姜嶼的思緒,她最後瞥了一眼江浸月離開的方向,快步跟上了弟子。

江晚菱的住處在整間院子的南面,平日裏少有人來打擾,她又喜歡清凈,院中下人也不見有幾個。

弟子為幾人帶路,走到屋前,輕敲了兩下屋門。

“夫人,有客求見。”

和姜嶼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明明是母女,但江晚菱和江浸月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長相。

除了眉眼有些許相似外,江晚菱的長相更明艷大氣,氣質溫婉端莊,雖已年過四十,但保養極好,除卻眼角有幾條細紋外,絲毫不顯老態。

不過多年頑疾在身,她的面色看起來很是憔悴,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像是悶悶不樂。

見有客人找來,江晚菱也仍舊提不起興致,只擡眸粗略地掃了幾人一眼,語氣淡淡。

“真是稀奇,難得會有人想來見我。”

她坐在屋中,半側著身子修剪花枝。

“我不記得曾在何處見過你們,幾位找我又所為何事?”

池疏上前抱拳行禮,說明來意。

“回夫人,我們是受人所托,特意前來,想請夫人看一出木偶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