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鴛鴦債(一)
渝州位於川蜀一帶,受天衍宗庇佑,境內一直很太平,並不見有妖魔侵擾,百姓安居樂業。
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聲不斷。
穿過來幾天,總算能看看這個世界除了天衍宗以外的地方。
姜嶼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天真孩童,對什麽都感到很新奇。
她今日梳了雙螺髻,發上系了紫色絲帶,身上穿的也是同色齊腰襦裙,對襟半臂下擺束在裙腰裏,內襯白色暗紋提花裏衣,腰間系著雙面刺繡的玉兔流蘇禁步。
一蹦一跳間,發上的絲帶也跟著一晃一晃,兩個尖尖的發髻像狐狸耳朵,整個人是靈動又可愛。
謝知予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銀冠束起的馬尾顯得他少年氣十足,意氣風發,只是眉眼淡漠冷清,溫潤的外表下總有一種看淡一切的漠然和疏離。
他手裏拿著那把傷痕累累的木劍,身上又還背著一把劍。
作為劍修,謝知予的愛劍當然不可能只是一把木劍。
他背著的那把劍名為離恨,是入門後謝無咎所賜,但平時卻很少有人見他用過離恨。
雖說劍修愛劍是人之常情,但愛到他這種地步,用都舍不得用的,姜嶼還是頭一次見。
吐槽歸吐槽,但姜嶼其實還是挺能理解他這種心理的。
畢竟劍是劍修的老婆,珍惜愛護一點也沒錯。
“逛了一圈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姜嶼停在原地左顧右盼了一會,然後轉過身問:“我們是不是要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慢慢調查?”
原文關於這項委托的部分並沒有詳細描述,這段劇情的重點也全都放在江浸月和男主三號身上。
也就是說,姜嶼只知道謝知予是來渝州做委托,但具體做的是什麽、又是怎麽做的,她一概不知。
而現在輪到她親身參與,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當然得謹慎一點,好好調查清楚。
謝知予眸光淡淡在街道上掃了一圈,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很著急。
“前面有間客棧,就住那一家吧。”
姜嶼點點頭,跟著他一起穿過街道,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路過一間賣糖畫的小攤時,她眼睛倏地一亮,興致勃勃地停下了步子。
琥珀色的糖畫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走近些仿佛空氣中都能聞到甜蜜的味道。
姜嶼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那兩只兔子上,她爽快地付了錢,然後非常大方地分給謝知予一只。
“為何突然買這個?”謝知予看著手裏被她塞進來的糖畫,有些困惑。
“因為可愛啊。”姜嶼舉著那只兔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覺得師傅手藝很好,畫得真的挺像一只兔子的嗎?”
聽她這麽一說,謝知予垂眸又仔細看了一眼糖畫,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他倒沒有否認姜嶼的話,只聲音很輕又平靜地說:“這是小孩子才會喜歡的。”
言下之意:你有點幼稚了。
被他這樣諷刺,姜嶼也沒和他生氣。
“你這人怎麽一點童心都沒有?”
話一說完,她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猛然想起了他是個孤兒,十二歲之前無家可歸,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裏,想必小時候過得一定很艱苦。
思及此,再開口時,她聲音都不自覺輕柔了許多。
“誰規定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大人就不能喜歡了?而且你也沒有多大,還是我的師弟。”
姜嶼彎起眼睛,沖他笑得如春光明媚:“師姐送你的,你就拿著吧。”
少女一雙杏眼晶瑩明亮,盛滿了笑意,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被她感染,變得心情明朗。
只是謝知予還從她眼裏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同情和憐憫。
她在可憐他?
為什麽?
謝知予不太能理解她這種奇怪的感情,因為他不會對其他人生出這樣的情緒,沒法與她感同身受。
她這樣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在看路邊無家可歸的小狗。
謝知予移開視線,盯著手裏的兔子糖畫,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
“我小時候養過一只兔子,它的毛發柔軟雪白,也很可愛,但性格卻有些膽小,不敢和人親近。”
姜嶼眨了眨眼睛,非常配合地接著他的話提問:“然後呢?”
“我見它實在害怕,便放它自由,讓它離開了。”
謝知予像是沉浸在了某種回憶裏,他平靜地說著:“不過沒過幾天,它又自己跑了回來。”
懂了,這是一個雙向奔赴、溫馨治愈向的故事。
“小動物是有感情的,它心裏大概也是舍不得離開你。”
“或許是吧。”謝知予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它在外面踩到了獵戶的陷阱,回來的時候還拖著一條血肉模糊的斷腿,已經奄奄一息了。”
聽到這裏,姜嶼有些不知該怎麽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