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分裂

那之後便再無法抑制。

如若一直忍耐,亦或者從未接觸,我都可能尚還有余力將我與裴森之間的距離維持在一個相對合理的範圍內,但在那之後……就如同沙灘邊被浸漫了海水的沙制城堡,無論你如何想令它維持原狀,都無法抵禦欲潮的沖擊波。

因為裴森的債務已然清償完畢。

作為Y,我與他的交易也再無延續的必要了。

分別的話語應當由我來提,因為我是勝者,勝者應當漂亮、完美、趾高氣昂。

當著裴森的面我的確是那樣做的。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離開那扇門的下一秒,我的身體便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就好像藥物成癮的病人,我需要用更頻繁的窺探來滿足不能與裴森見面的不適感,就算我已經拿到了足夠多的“把柄”、就算我沒有理由繼續去做那樣的事,可因為習慣、因為喜歡,甚至因為單純地想要,我都必須要說服自己想方設法延長著同裴森接觸的時間。

自那時起,我的靈魂便仿佛被撕成了兩半,他們遵從於本能、臣服於欲望,他們對待裴森的態度雖說迥然相異,但做出的決策卻往往能達到高度的統一。

那個更加冷漠的仇郁清總是斜眼瞥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落敗者,他覺得裴森全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都是那樣地可卑可鄙,在他的心中,裴森的“喜歡”不過只是庸人的卑劣闡述罷了,裴森與他人的喜歡並無不同,庸人自擾、千篇一律。

他認為我最應該做的,是銘記裴森與顧鑫交好的曾經,畢竟他從來都選擇旁觀,並沒有任何一刻同“仇郁清”站在一起,那些為了金錢隨意出賣自己身體的選擇、那些嘴上說著喜歡背地裏卻向另外一個男人搖尾乞憐的姿態,無一不是他庸俗可恥的證明。

實際上從小到大,我寧願都相信這樣的“仇郁清”,因為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強大、自信,仿佛任何人的存在都無法撼動他的選擇,而裴森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一直踐行著對“仇郁清”的喜歡,甚至甘願自輕自賤地,展露出自己柔軟可憐的肚皮。

人總是慕強,這點理所應當,只要仇郁清是一個沒有欲望只懂復仇的人,那麽他便永遠沒有弱點,永遠不會軟弱。

我想,裴森喜歡的,應當就是那個冷硬的、沒有弱點的仇郁清。

可又是為什麽,每當我意圖朝著那個“仇郁清”制定好的方向亦步亦趨地走下去,就會有另一道自作聰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呢?

他是另一個“我”,一個柔軟但卻更加狡猾、更加工於心計的我,他挑眉攤手叫我索性承認,那些對裴森奇奇怪怪如同電流一般特殊的感覺不是假的,只是我被一種名為“愛情”的東西驟然間眷顧罷了,“這令你感到癡迷,承認吧,離開他你甚至會活不下去。”

無比坦蕩地這樣訴說著,我仿佛看見我忸怩在裴森的身體上,抱著他開始訴訴說起了柔軟而又做作的愛語,因為想要獲得裴森的笑容,我開始不由自主地學習起了所謂的“戀愛技巧”,開始想拉著他一同沉浸在那可怖的溫柔鄉中,柔情的話語與愈發深切的親密接觸,總會令裴森沉溺進你編織好的名為“愛”的幻夢虛妄之中。

對於裴森,他們一個主張懲罰,一個主張捕獲。

最初,贏的那頭總是我所慣於信任的“懲罰”,畢竟報復是我最慣用的手段,仇恨是我行使的一切原動力。

跟在他身邊的行為不過只是為了“復仇”而搜集情報罷了,這次裴森的罪孽是他欺騙我,他減少了同我表白的頻次,他對我的喜歡不是真的……

修長勻稱的背影,柔韌的腰肢,不算特別纖細但卻能被一只手輕易握住的脖頸,每當我我凝望著這樣的他,那個狡猾而卑劣的聲音便在我耳邊慫恿,要我伸手去觸碰,但另一邊主張復仇的我卻認為這樣的行為是可恥的,我感覺我意識在不斷地撕扯,我甚至知道我應當同裴森拉開距離,但是……

為什麽?卻讓我看見他和顧鑫並肩站在一起的景象呢?

原來曾幾何時,他的臉上也露出過那樣活潑的笑容,原來他不總是恐懼惶惑,也可以是朝氣蓬勃滿面春風的。

和顧鑫在一起的裴森,令我想到了午後溫軟的陽光,又或許是照射入巷道中的夕陽,是金黃的、橘色的、仿佛將天際都點燃灼燒的。

太美了。

美到令人窒息。

美到令人憤怒。

為什麽裴森想要拍攝我呢?我甚至認為,他才是最應該被攝像頭聚焦,被目光所凝視的那一個。

當然,不需要太多的人,只我一個就足夠。

為什麽偏偏是顧鑫呢?他明明知道顧鑫曾經做過什麽。

現在是夏天,他們的臂膀之間產生了觸碰,沒有衣物的阻隔,就那樣輕輕地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