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5章 天平

武宗朝之後,帝國就從無一品將軍,二品鎮軍大將軍已經是最高的武勛。

而太史弘有這樣的資格。

帝國北方長保太平,太史弘居功至偉。

當年草原諸部十萬大軍南下,帝國危在旦夕,也正是太史弘挺身而出,率軍擊退了草原鐵騎,保住了大唐江山。

這位老將軍只是已經數年,在京都頤養多年,名為休養,實際上等同於被作為人質軟禁。

但低調的生活卻沒有洗凈老將軍的威嚴。

他征戰幾十年,身上傷勢不少,晚年多遭病痛折磨,雖然不到七十歲,但整個人還是顯得十分蒼老,甚至已經無法再披上沉重的戰甲。

但他眼眸中依然帶著犀利的光芒。

聽得那文官贊嘆,老將軍卻是搖搖頭,感慨道:“這樣的戰事,勝之不武,輸之可嘆。老夫一輩子都是與草原諸部廝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將刀鋒指向大唐自己人。”

“其實公主和將軍也是這樣想。”那文官道:“他們也都覺得,唐軍互相殘殺,乃是天下最不幸之事。所以公主希望能夠和平解決此事,並不希望百年古都血流成河。”

“夏侯的性情,老夫略有些了解。”老將軍道:“讓她開城投降甚至主動退位,那是絕無可能。此人權欲熏心,在位二十多年,權力就是她的性命,如果失去權力,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擡手撫須,搖頭道:“她是絕不會主動認輸的。”

文官笑道:“所以公主的意思,柔玄軍只需要圍而不攻。城中缺糧,也無援兵,京都城內的官民撐不了多久,到時候不必攻打,京都城內自己就會亂起來。上百萬張口,一旦喂不飽,那就是上百條齜牙利齒的狼,他們會吞噬夏侯。”擡手指著在夜風中飄揚的“李”字旗,道:“這是公主親自繡出來的戰旗,老將軍有此戰旗,京都守軍也會知道我們代表李唐,時間一長,定會生變。”

太史弘身側一直沒開口的中年將領忽然問道:“羅參軍,公主確信裴孝恭不會領兵北上?”

那文官自然就是麝月派出的使者,徐州參軍羅湘。

羅湘立刻道:“太史將軍,公主並無說過確定。正如下官之前所言,裴孝恭在最佳時機都不曾出兵,始終按兵不動,公主推測此人很可能違抗了京都的旨意。裴孝恭手握七萬兵馬,如此關鍵時刻,夏侯不可能讓這支兵馬一直固守南方,定會下旨調動南方軍團北上。裴孝恭不動,就表明他與京都未必是一條心。而且公主早就派了使者前往密見裴孝恭,秦將軍更是寫了一封密信令密使帶過去。”

中年將領正是鎮北大將軍太史存勖,始終沒有笑意,只是問道:“可知信中寫了什麽?”

“下官不知。”羅湘搖頭道:“不過下官以為,秦將軍既然特意寫一封密信送過去,肯定不簡單。”

太史弘卻已經笑道:“裴孝恭素來謹慎,但此人的目光敏銳,往往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局面。如果公主只是擁有一隅之力,無法與京都抗衡,裴孝恭的兵馬早就殺進了江南。”瞥了太史存勖一眼,含笑道:“你應該知道,裴孝恭年輕時候好賭,卻又不是毫無理智的賭徒。他在賭台上也素來謹慎,只會將籌碼壓在勝率最高的地方。”

太史存勖似乎對裴孝恭頗有些不屑,淡淡道:“投機而已!”

“確實是投機。”太史弘正色道:“可是這種人往往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能夠敏銳地看清楚局勢,甚至有著可以左右勝敗的能耐。”

太史存勖對老將軍顯然很敬服,聞言卻是微微點頭。

“他既然按兵不動,就表明他已經看出夏侯敗局已定。”太史弘道:“其實他很清楚,我太史家必然是效忠李唐,如果僅是如此,他也未必會按兵不動。但秦將軍效忠李唐,如此東北軍民就成了勝敗關鍵。裴孝恭既知秦將軍效忠於公主麾下,他就已經看出大勢所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也是理所當然。”

太史存勖自然明白太史弘所說道理。

其實如今局勢對麝月公主大大有利,歸根結底,正是因為秦逍的態度。

裴孝恭手握七萬兵馬,即使太史家宣誓向麝月效忠,裴孝恭也絕不會在意。

北方四鎮並非鐵板一塊,一旦太史家向公主效忠,武川鎮肯定不可能追隨,懷朔鎮的可能性也不高,最可能的也只有沃野鎮。

而兩鎮兵馬加起來也不過五萬兵馬,一旦起兵,也必然會被武川鎮牽制,如此一來,甚至無法直接支援麝月。

裴孝恭自然可以毫無壓力地領兵北上,與京都兵馬南北對徐州進行夾擊。

這一切沒有變成現實,正是因為秦逍之故。

東北戰事,裴孝恭不可能不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