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十問狀

秦逍頓時來了興趣,道:“先生言之有理。”

“其實東北四郡人才濟濟,也從不缺膽識過人的豪傑。”西門浩肅然道:“且不說其他,就是在這遼西郡,六年前發生了一樁牽連極廣的大事兒,影響至今,牽涉其中的人才不在少數。”

秦逍忙道:“請教先生,你說的是何事?”

“遼西郡的白家是百年書香門第,在東北四郡都是有名的書香世家。”西門浩道:“爵爺或許沒有聽過白玉樓這名字,但這個名字曾經可是風雲一時。此人幼年時就有神童之名,過目不忘,地方鄉試、縣試都是冠楚,二十二歲京都殿試,也是受先帝賞識,直接入了禮部為官。不過在禮部待了一年多,先帝薨逝,聖人登基,爵爺知道,那時候朝堂不大太平,不少官員因為反對聖人而受株連,白玉樓雖然沒有牽涉其中,卻直接辭官返鄉,自此遠離朝堂。”

秦逍道:“他這是要避開朝堂漩渦。”

“不錯,回到遼西之後,雖然無官一身輕,不過地方官員對他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西門浩道:“他在遼西開設了螢草堂,就是一處書院,免費授教貧家子弟讀書,每年郡守府都會撥一筆銀子作為書院的開銷,白玉樓倒也不拒絕,用他的話說,官府的銀子取之於民,本就該用之於民。”

秦逍哈哈笑道:“有趣,看來這位白先生倒不是書呆子。”

“如果只是一味讀書的書呆子,又豈能讓東北那麽多官員忌憚?”西門浩含笑道:“螢草堂短短兩年,就收錄了兩三百弟子,大都是貧家出身,雖然也有一些世家弟子,但俱都是聰穎好學德行無虧之人。螢草堂講學和一般書院不同,這位白先生在東北的威望高,經常邀請東北一些品學過人的文人入院講學,這些文人許多觀點都會對立,但在書院可以盡情講授個人的學術論點,不拘一格,所以螢草堂也漸漸成為了諸家爭鳴之所,影響也是越來越大。”

秦逍對此倒是一無所知,問道:“先生說六年前發生一樁大事,難道與螢草堂有關?”

“這事兒還是起自書院一名叫做範侖的學子。”西門浩道:“範侖才學過人,膽識更是非比尋常。其實在此之前,就時常抨擊官府的官員屍位素餐,不為民做主,不過因為螢草堂的影響,也沒人去找他麻煩。可是六年前,他不知從哪裏搜到證據,向郡守府狀告平康縣的衙差殺良冒功。那年平康縣的一群差役在一個村子殺了十幾人,以平康縣的說辭,那是一群盜匪藏匿在村中,那一次行動是周密計劃的剿匪行動。但範侖拿出諸多證據,證明被殺之人都只是普通百姓,與盜匪沒有任何幹系,平康縣衙差殺人的緣故,只是因為平康縣的縣丞與那村子的兩名村民結了私仇,這才以剿匪名義公報私仇。”

秦逍皺起眉頭,西門浩緩緩道:“範侖卷入之後,沒過多久,他自己竟然卷入奸殺民女的案子。案發現場,不但有範侖倉促留下的罪證,而且還有幾人親眼目睹範侖出現在案發現場,於是平康縣衙拘捕了範侖,很快就定了案。白玉樓得知此事之後,四處奔走,卻最終沒有挽回範侖。”

“範侖是被栽贓陷害?”

“至少百姓們都是這麽想。”西門浩嘆道:“範侖被處決之後,白玉樓三個月足不出戶,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此案最終會被人遺忘之時,白玉樓有一天忽然出現在郡守府前,令人打開了一張用布簾子書寫的巨大狀紙,被稱為十問狀。”

“十問狀?”

“正是。”西門浩正色道:“一問為何東北良田遍地,百姓日夜辛勞,卻為何食不果腹?二問為何東北四郡的賦稅為何名目繁多,而且一年比一年沉重,這些賦稅都去了哪裏?三問為何東北四郡的大小官員大都出自遼東軍,東北是不是軍人當政?四問阜城貿易場為何需要都護府的貨牌?大唐貿易賦稅應該有朝廷戶部管理,都護府頒下的貨牌,是受了戶部授權還是擅自行事?五問東北百姓繳納的糧食無數,應該存儲有大批的糧食,為何偶爾發生饑荒,就出現無糧救災的情況?反倒是草原諸部每年都能從阜成貿易場買走大批糧食,官府是不是將庫存糧中飽私囊,私下與草原諸部交易?”

說到這裏,西門浩嘆道:“這後面幾問,也都是言辭激烈,直擊要害,這樣一份狀子,莫說郡守府,就連都護府和遼東軍那邊也是膽戰心驚。”

秦逍卻是肅然起敬,道:“白玉樓這是不顧生死,拼死一搏了。”

“正是。”西門浩道:“白玉樓本是獨自行動,但這事兒發生過後,螢草堂的學子們和一些有良知的文人們竟然都將十問狀寫下來,往各處衙門遞狀紙,有的是在遼西各縣衙,更有人直接跑到都護府那邊,聽聞還有人不顧生死跑去安東大將軍府和遼東軍大營,據傳有一些人甚至直接去京都,準備向聖人呈遞十問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