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那一縷陽光

周樂真的很喜歡《七年》最後的結局,尤其是當賈科將最後結局的分鏡頭和素描畫都拿了出來之後,結合一看,真的是唯美。

電影劇本很多場景都不會進行特別細致的描述,除非編劇還有導演的身份,故事是最重要的,導演會根據故事來施展他的電影語言,演員會根據角色來塑造人物。

有一些特別好的戲份,導演會在其上面大肆發揮,《七年》的最後一場戲,賈科早早就將他內心想要的感覺,從文字描述到分鏡頭描述再到素描畫呈現,幾度修改定稿,雖說沒有開始拍攝,但周樂看過之後,已經對最後一幕有了非常充足的認知,他的腦海中,也有一副畫面,屬於最後結尾的畫面。

渾渾噩噩覺得自己未來不知在何處的小美,一場綿綿細雨的到來,讓她下意識的離開病床,走到窗邊,打開窗,聞著春雨的味道,感受著一絲絲透亮的細雨。

一把傘,小美離開了醫院,在旁邊的商場內,買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

腳下是一雙拖鞋,身上一襲白裙,在越來越小的春雨中走回了小鎮,看到了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村民,一個小鎮,七年的變化不會大到讓人的記憶產生不熟悉的偏差。

無論是人,還是一切。

小美曾經覺得世界是美好的,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友善的。

而此時,她覺得每一個人的眼神都不是友善的,都夾雜著對自己所經歷事情的指指點點。她知道自己唯有離開才有可能擺脫這一切,可當身體告訴她已經沒有遠走他鄉的資本時,她想過繼續奮鬥,想過戰勝病魔,就如同她在七年的被關生涯裏依舊沒有放棄過逃脫的希望是一樣的,在那七年裏,堅韌這個品質早已深入她的骨髓。

病魔打不倒她,周遭的流言蜚語打不倒她,讓她產生絕望心思的是來自家人的言語,那是一種我沒有嫌棄你,卻比嫌棄你還要更難聽百倍的話語。

在他們的認知中,七年的時間,曾經家裏最被疼愛的小妹,如今已然成為了累贅。

擺脫累贅,是他們沒有做出來卻必然會去做的一件事。

在他們的描述中,那個男人竟然不那麽可惡了。

七年的相處,所謂仇恨,並不是衍生堅韌的因由,不想自己的人生就這樣消失在別人的視線裏,或許才是小美堅持著想要逃離的唯一原因,至於程宇,仇恨這個詞匯在兩人之間是無法作為唯一衡量物的。

所有的詞匯都無法描述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程宇被抓了,小美沒有解恨,沒有覺得解脫,當然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這是自己離開之後他必然的宿命,無可更改的,是小美認知的世界觀裏必然存在的事實,盡管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恨不恨不重要,只要自己離開,那這個男人就必須為他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可現在,似乎這個代價他是可以不用付出的。

這一下,跟家人們的變化一樣,沖擊著小美的世界觀價值觀。

一襲白色連衣裙,看著每一個鄰居都露出笑容,那曾經被譽為最甜美的笑容。可現在呢?她看到了那些人的回應,很偽善,或許,還有可憐吧。

家就在右手邊,小美似乎沒有看到一樣,徑直走過,幾十米外,那對她而言是噩夢般的地方,此時此刻到成了她唯一覺得可以給自己空間的目的地。

上面的屋子裏沒有人,她沒有興趣,徑直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打開那扇阻擋了她七年自由的門,沒有關閉,因為只有程宇覺得她很老實的時候,才會進來時不關閉那扇門,而在那扇門外,每天中午的時候,會有外面的透氣窗,投射一縷陽光進來,那是七年來她唯一可以感受到陽光和新鮮空氣的地方。

地下室的門開著,綿綿細雨停了下來,烏雲散去,陽光重新鋪灑在大地上。

地下室內,小美倚靠著墻壁坐下來,雙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側臉枕在上面,目光呆滯,眼神中沒有任何光彩。

拍攝這一幕,將會考驗導演、演員和攝影師,三位一體才能拍攝出最好的狀態,周樂看到這裏腦海中也滿是畫面,如果是我,我該怎麽拍,如果是我演,我該怎麽演?

一縷雨後的陽光,通過外面的氣窗,透過沒有關閉的地下室鐵門,照射進來,只有一小塊地方,正好照射在小美的側面臉頰上,側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望著的方向正是機器所在的方向,當陽光鋪灑在她的側臉上時,畫面變虛,在變虛的那一秒時間裏,一個似是而非的畫面會出現,要讓觀眾感覺到小美似乎笑了,又要揉揉眼睛覺得自己看錯了她一直就那樣沒動過。

這個笑,不是從嘴角展示,而是要從眼神中展示,一瞬間得到了眼光的滿足感覺,要讓眼神的空洞在一瞬間消失,呈現出笑容的感覺,得到最充實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