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暴雨

雷修遠皺眉“嘖”了一聲:“要是死了怎麽辦?”

這毫不猶豫的自大口吻,久違了。黎非苦笑兩聲:“胡來的人是你,差點死了不是?我脫殼就無敵了,你還差得遠呢。”

黎非也皺眉:“那些仙人弄不死我,倒是你剛才差點把我殺了。”

“死不了。你為什麽突然脫殼?誰讓你那麽胡來離開甘華之境的?”

這話說完,他再也沒說話,黎非忽地反應過來這一句隨口的玩笑對他來說只怕不能算玩笑,她低聲道:“我說著玩的,別當真。”

黎非還是搖頭,低聲道:“你呢?沒事了嗎?”

雷修遠輕道:“嗯,我知道。”

雷修遠忽然開口道:“有沒有什麽地方疼或者不舒服?”

差點死了不是說著玩,他不可能不當真,是他做的,這一次沒有死掉,或許也會死在下一次的一個無心上。他是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刃,她任由它抵在心口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柄利刃就會刺穿她的心臟,要了她的命。

過了許久,這座試煉地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將他一身血跡緩緩沖去,血水從樹下蜿蜒到崖邊,所經之處青草變得十分茂盛,緊跟著又迅速枯萎下去。

雷修遠忽然伸手將她一把拽過來,黎非的鼻子狠狠撞在他胸前,疼得怪叫一聲,方竭力擡起頭,便見他眼中一陣陣閃爍的金色光芒,過了許久,那晃動而激烈的金光終於消失在漆黑的雙瞳中,長長的睫毛落下,他終於動了,帶著五分的謹慎,似乎還有五分的不甘與賭氣,俯首在她面頰上極輕地吻了吻。

曾經天各一方,可跨越萬裏海域,穿過天雷火海,中土那麽大,他們還是相遇,還在一起了,或許真像日炎說的,這是天意?

這不像是他一貫的作風,既不像親密,也不像玩笑,倒像是在揣摩又提防著什麽。

建木之實能夠吸納靈氣,可卻吸不了夜叉的,自身本源靈氣反而被奪取。夜叉淩厲無比,可族人遭遇詛咒,為爭奪建木之實自相殘殺。他們簡直是彼此的天敵,從生糾纏到死。

黎非朝後一縮,他便停了。

黎非點了點頭,她不知該說什麽,道歉嗎?方才雷修遠那樣過分地對待她,他也沒有道歉,所有的道歉都不過是讓自己心安,他們已經互相傷害了,道歉在他們之間比沉默還要蒼白。

已經不能夠再心無旁騖地吻她了,這樣抱著她,也不能阻止自己掠奪她的本源靈氣。只要有建木之實在,夜叉永遠不會死,永遠不會輸。

在她脫殼的那一瞬間,千裏之外的他便已感覺到了,受到本能驅使,他等不到傷口愈合便追隨著她的氣味一路到青丘,接下來的事,就像噩夢一樣。清醒的時候,他才發覺她已經奄奄一息,全身骨頭碎了大半,內臟也盡數破裂,要不是本源靈氣渾厚,早已死在他眼前。

可他其實已經輸了,輸給那個詛咒。

“你脫殼了。”雷修遠輕聲道。

雷修遠不甘心地閉上眼,不想輸,不會輸,不能輸。

黎非心中忽然一陣難過,她在懷疑他,她居然懷疑他。

“修遠?”黎非低低喚了他一聲。

她像是受驚似的一下跳起,連退數步,站在崖邊盯著他看。烏雲密布,天色暗沉,他身上滿是血跡,臉上也不例外,連腦側兩只細角也鮮血斑斑。金光璀璨的雙眼正與她對望,意味不明的眼神,像是在譏笑她,又像是在自嘲。

他始終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著她。崖上的風很大,暴雨噼裏啪啦地落下,風雨肆虐,她一直在抖,也或許抖的人不是她,一陣一陣,她的心快要被抖得沉下去了。

雷修遠默然片刻,忽然笑了兩聲:“嗯,全殺了。”

她忽然笑了兩聲,反手緊緊抱住他:“怕什麽?我不會死。”

黎非勉強定了定神,低聲道:“誰傷的你?你……你殺人了嗎?”

她悄悄擡手,一把抓住他腦側兩只角,順便還用指尖搓了搓,雷修遠的雙臂驟然收緊了,差點把她勒斷氣。

她一時竟僵住了,耳畔傳來雷修遠熟悉的心跳聲,她記得之前他前胸後背都有許多致命的重傷,此刻已全部愈合了,是搶奪本源靈氣的緣故?

“要麽收回去,要麽給我繼續玩玩,看你的決定。”黎非腦袋朝後讓了讓,充滿惡意地看著他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這樣的雷修遠可是很少見的!

話說到一半她又猛地停下了。他剛才怎樣?要殺了她?搶奪她的本源靈氣?她怎麽問?現在抱著她的人是雷修遠,還是被詛咒弄到發瘋的夜叉?她已經脫殼了,不再是之前凡人的身體,建木之實在他面前徹底現身,他會怎麽樣?他們會怎麽樣?如果他動手,她要不要反抗?

他好似在生氣一般,板著臉,惡狠狠地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