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詛咒 二

他的聲音低得像在囈語：“夜叉，還有那個詛咒。”

“什麽？”黎非擡頭試圖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臉。

建木之實幾乎沒有過好下場，這與夜叉部族糾纏不清的天生物種，在被夜叉們爭奪的過程中，往往是相互攻擊的態度，最悲慘者被瘋狂的夜叉們分屍也是常見，好一些的就是失去所有的自由遭到絕對囚禁，無關任何情愛，只是單純而極致的獨占欲罷了。

“怕不怕？”雷修遠低聲問。

在聽了胡嘉平的話之後，她為何還能毫無反應地繼續接近自己？

他沒有躲閃，不知何時披散下來的長發掠過她的面頰，黎非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他的腦袋，指尖觸到了他腦側的兩只纖細黑角，她試著輕輕捏了捏，可是手腕一下就被他鉗住，被迫放在了身後。

黎非也壓低了嗓音：“我會怕你？”

她一把拽住他，使勁撲上去，笑道：“可把你抓住了。”

雷修遠又笑了，他低頭用額頭在她額頭上撞了一下：“不怕我將你切成一塊一塊的？”

下一刻她的腦袋就被人按了一下，雷修遠不知從哪裏鉆了出來：“誰是臭小鬼？”

黎非毫不示弱：“我還沒脫殼呢！等我決定脫殼了，你要動手我就把你靈氣全吸了，就你一個人，打得過我麽？”

“臭小鬼……”黎非有些惱火地咕噥。

他幽幽嘆了口氣：“大姐頭饒命。”

還是沒聲音。

這小時候丟人的綽號又被他拿出來叫，黎非噗一下笑出聲，他鉗制她雙腕的手也慢慢松開，轉而將她輕輕摟住，喃喃：“我或許也要感謝青城仙人。”

她一鼓作氣上到九層，只覺四下裏靜悄悄地，除了自己的呼吸聲，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感覺像巨響。她忍不住小小叫了一聲：“……修遠？真的沒上來？”

失去記憶，成為了雷修遠，這短短的十八年，卻比曾經漫長的歲月都要雋永於心。胡嘉平說的沒錯，至少，他活得像個人，而不是因為詛咒而瘋狂的夜叉。

“真的！”

黎非環住他的脖子，輕道：“等天雷火海來了，和我一起去海外嗎？我想把當年師父走過的地方都走一遍，再去看看建木。”

他在不遠處笑起來：“真的？”

“不回來了嗎？”

她反手就去抓，誰知還是抓不到，這家夥，這種時候搞什麽惡作劇！黎非索性徑自往前走：“我才不怕，又不是小孩了，我一個人也能上到最頂。”

還回來嗎？這個問題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這裏有讓她眷戀的無數，可她不能夠像胡嘉平那樣灑脫地過所謂“重生”的日子，他有過去的記憶，所以對擺脫噩夢般的曾經感到慶幸，可她不同，有生最開始的回憶，便是與師父在一起的。她還沒有辦法對師父的慘死釋懷，她甚至想過要殺光無月廷那些仙人，然後遠遁海外。

後脖子被人輕輕吹了口氣，雷修遠的吐息近在耳畔：“這邊。”

可這並不是師父的期望，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也是在狠狠傷害那些曾經給予過她各種溫暖的人。

黎非朝聲音處走去，卻又摸了個空，他阻絕了靈氣波動，在黑暗中根本一絲一毫也無法捕捉，她又不能放仙法，靈氣一有運轉，書院裏那些仙人立即就會發覺他們還留在這邊。她不由蹙起眉頭：“你人呢？”

“我的眼界還是太淺了。”她緩緩說著，“多看看師父曾經看過的風景，走他走過的路，我覺得應該能更理解他一些，到那個時候再做決定吧。”

隔了片刻，雷修遠的聲音卻在前方不遠處響起：“你怕不怕？”

雷修遠淡道：“他去過的地方太少了。”

雷修遠沒有說話，黎非愕然地朝後伸手，卻摸了個空，她輕喚：“修遠？”

又來了！黎非失笑地捏他的角：“那你帶路？”

“你有撞頭嗎？”她低聲問。

他偏過腦袋“嘖”了一聲：“別碰它。”

像小時候一樣，黎非摸索著巨大石頭書架的輪廓一步一步往前走，六年過去，這裏的布置一點也沒變過，左邊第三個書架還是有點斜，不小心就會撞著腳。一路順著又小又窄還特別陡峭的旋梯上到二樓，黎非的腦袋在墻上撞了好多次，小時候走這邊很順溜，長大了個子高了就開始碰頭。

就要碰！她用力握住他兩只角，雷修遠箍著她的兩只手臂立即收緊了，她肋骨頓時有種要被折斷的痛苦，忍不住痛呼一聲。他並沒有放松力道，一只手插入她頭發裏，低聲嘆道：“再不放手真要把你切成一塊一塊的了。”

藏書塔裏依舊沒有燈火，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裏存放著無數的書籍，被嚴令禁止在塔內使用燭火和仙法，防止藏書被不小心燒毀。

“這裏是藏書塔！”他的吻落在下巴上時，黎非終於忍不住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