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笑問客從何處來(一)

謝致軒摩挲著她的肩苦笑:“你就那麽不愛見我堂嫂?”

安琪對著鏡子抿頭發,珊瑚色的嘴唇輕輕一嘟:“我去雅匯吃牛排——免得我說了什麽話別人不愛聽;反正你家裏盡有會說話的,能揀著別人愛聽的說。”

安琪在鏡子裏頭白了丈夫一眼:“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我只是不愛見她一肚子算計,面上還要裝好人,她這兩天急著攛掇致嬈回霍家,還不是為了軍購的事?要我說,幹脆叫他們離婚算了,當初尋死覓活逼著要嫁,現在又這樣,何苦呢?”

謝致軒聳了聳肩,“咱們去母親那邊吃飯?”

謝致軒品評著她身上的衣色,幫她在妝台上挑首飾,閑搭了一句:“哪有勸別人離婚的?”

檀園高樹美墅,幾棟形制相仿又各有洞天的洋房隱在扶疏花木之間。安琪難得有興致下廚,說是跟個法國廚子學了煎牛排,賣相還好,滋味卻著實是讓人消受不起,她自己嘗了也臉紅,逼著謝致軒切了兩口,嘻嘻一笑也就放過了他。夫妻倆正商量著去哪裏尋正經牛排吃,謝夫人突然打了電話過來,謝致軒那邊一講完電話,陳安琪便笑道:“是叫你去給致嬈做和事佬吧?”

安琪撫著謝致軒掛在她頸間的鏈墜,也嘆了口氣:“明年參謀本部要改國防部,那邊現在什麽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致嬈要是發發善心跟他離了婚,仲祺還有幾天清靜日子過。”謝致軒聽著,忽然在她肘上捏了下去,安琪臂上一麻,縮著身子“哎喲”了一聲,惱道:“你幹什麽?”

“這是氣話。”貝欣怡笑著站起身,理了理旗袍的褶皺,“還有一條,你要是怕他不來,下次走得再急,也記著把攸寧帶回來。”

謝致軒卻又捏了捏她的臉:“你這胳膊肘拐得不對了啊——這麽替他著想?”

“他不來,我就不回去。”致嬈話雖倔強,聲氣卻軟了。

安琪氣呼呼地轉過身,反手在他臉上使勁兒擰了一把:“我就是!你吃醋啊?”

貝欣怡輕嘆了一聲,擱下手裏的茶杯:“致嬈,嫂嫂勸你一句:至親至疏夫妻。有些事,不該知道的,你就得不知道。仲祺年輕的時候風流荒唐是有的,可他心地好,跟你打小一道兒處得也好,只有忍讓你,沒有欺負你的。他要真是存心讓你不痛快,不聲不響在外頭養個小公館,你一點兒法子都沒有——昨天他來接你,你不回去,那他以後要是不來了,你怎麽辦?”

謝致軒捂著臉倒吸了口冷氣:“你這下手也太重了吧?”

致嬈被她說得氣苦裏也忍不住一笑:“你就是這麽對付我大哥的?”

安琪撥開他的手看了看,果然有兩痕紅印子,指尖輕輕點了點,想笑,又忍了,攬著謝致軒的頸子,在他頰邊親了一下:“別人我掐著還不順手呢!”

“……那現在還能怎麽辦?那小丫頭也嫁人了。”致嬈顰了眉尖,眼中一縷惘然,貝欣怡聽著,竟是“撲哧”一笑:“我的傻妹妹,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借這事給你打個比方,哪兒是讓你……說到底,就是你自己要拎得清楚,是你一時出了氣要緊,還是他心裏怎麽想你,你們夫妻倆長長遠遠一輩子要緊,只要你自己拿穩了主意,裏子面子一準兒都是你的。”

謝致軒摸摸臉,磨著牙點頭附和:“……能讓夫人用著順手,也是我三生有幸。”

貝欣怡呷了口茶,見致嬈專注在聽,遂輕輕一笑:“裏外上下,只有說你賢惠委屈的。可你這麽一鬧,他嘴上不說,心裏認準你個潑辣狠毒,你劃算嗎?”

安琪撲哧一笑,走出房門又回過頭來正色道:“你提醒致嬈,千萬別聽信你堂嫂那些鬼蜮伎倆,小霍不是你大哥,致嬈也沒你堂嫂那些個八面玲瓏的算計,致嬈要是學她,那他倆才真是完了。”

她見謝致嬈仍是神色憤憤,遂更加推心置腹地道:“退一萬步說,要是他真敢把那小戲子留下,想怎麽整治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只一條,不要自己出頭,就叫你哥哥去,連那丫頭帶著仲祺一道兒發作了,上頭有公公婆婆,下頭有攸寧,霍家不許納妾,事情鬧出來,人怎麽弄回來的,還叫他怎麽弄走。”

其實不用母親和妹妹開口,謝致軒已然去見過霍仲祺了。

致嬈杏眼斜飛,哂笑了一聲,顯是十分不以為然。貝欣怡也不惱,反而又靠近了些:“一個戲子,說穿了就是個玩意兒,逗弄兩天也就扔了。他要是真起了這個意思,正心虛著呢,你替他辦了,他只有更念你的好,你再撒個嬌使個性子,他也只有打點起幾倍的小心百依百順地去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