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惜月/我的良人卻已轉身走了(2)

“嗯。”

汪石卿呷著茶細細聽了,又擡眼打量了他一遍:“你真的要去綏江?”

汪石卿忽然站起身來,關了辦公室的門,背對著霍仲褀默然站了片刻,才慢慢踱了回來:“仲褀,你不要去了。”

“不關別人的事,是我強人所難,總得有點表示。”霍仲褀自己嘗著杯裏的茶,倒像是很滿意,“我們這次去綏江,山長水遠,也不知道戰事會有什麽變故,說不定一到就要調上去了,彈藥——我總得帶上半個基數吧?一發炮彈二十美金,你算算……多少斤茶葉也不夠啊。”

霍仲褀瞧著他,莞爾笑道:“行了!你人也來了,話也說了,情我領了,你回去跟唐次長復命吧。”

汪石卿把茶放下,半真半假地哂笑了一聲:“鄴南這裏還有人敢敲你的竹杠?”

汪石卿卻沒有看他,也沒有笑:“仲褀,我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去綏江。”

霍仲褀笑道:“這也是六安的瓜片,只不過不是內山茶罷了。好的我都送人了,委屈汪處長了。”

霍仲褀的笑容猛然一僵,下意識地端了茶掩飾自己的失態:“石卿,你這是……”

兩人進了團部的辦公室,霍仲褀便吩咐勤務兵泡茶,汪石卿嘗了一口,不由皺了皺眉:“你如今就喝這個?”

“南園的事,不是你的錯。”汪石卿的口吻平淡如水,聽在霍仲褀耳中卻是一聲霹靂,他手裏的杯子“啪”的一聲掉在桌上,茶水潑濺出來,洇濕了近旁的書函,霍仲褀顧不得收拾,死死盯住汪石卿,聲音卻虛軟發顫:

汪石卿亦笑道:“我是給唐次長來當說客的。”

“……是……是沈姐姐知道?她告訴你的?”

“霍團長,您這是要抗命啊?”汪石卿施施然下了車,霍仲褀一見是他,眼裏閃出一點笑意,神色卻仍是肅然:“軍令如山,我這是奉命。”說著,迎上前去微微一笑:“石卿,好久不見,你怎麽來了?”

汪石卿坦然對上他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那天的事是我安排的。我叫人在武康扣了那批軍火,我叫你回去替我送戒指,我叫玉茗留下那丫頭,在她杯子裏下了藥……你想明白了沒有?”

汪石卿到的時候,霍仲褀正在帶人分拆他們的蔔福斯炮,小霍已然換了鋼盔,繃緊的下頜線條如削,束緊的斜皮帶一絲不苟,唯有一條蛇皮馬鞭轉在手裏,依稀還有一點往日的少年倜儻。

霍仲褀兩臂撐在桌上,面色慘白,眼中卻暴出了血絲:“為什麽?”

汪石卿見他如此說,也不再堅持,整裝起身:“那好,我去試試看。要是不成,你幹脆叫憲兵把他綁到行署好了。”虞浩霆年輕,難免顧及這點子幼時的兄弟情分,唐驤這個人多少年了還是這樣一味地寬厚,可惡人總也得有人來做。

“為總長該娶霍小姐,為她不配做虞家少夫人,為虞霍兩家沒有齟齬——”汪石卿仿佛全然沒有察覺霍仲褀的反應,語氣一轉,話鋒如刀,“為你念念不忘覬覦你四哥的女人。”

唐驤靠在椅背上思忖了一陣,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總長有交代。”

他說罷,竟有閑適端起茶來呷了一口:“這種事,越得不到,就越放不下。我不想見你和四少為著這麽一個女人,生分了。”他話音才落,不防霍仲褀抄起桌上的馬鞭抽過來:“汪—石—卿!”

“現在還沒有。不過以後就說不準了,以防萬一吧。”

一鞭打在他手上,抽出道血痕來,茶杯應聲而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唐驤眼中掠過一絲凜然:“怎麽?江寧那邊有異動?”

汪石卿卻不驚不怒,只是垂眸而笑:“玉茗給那丫頭下了藥,你可沒有。小霍,捫心自問,要是這件事我一定要做,你願意是你,還是別人?”說完,便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汪石卿含笑點頭,眼中卻沒有附和的意思:“小霍脾氣拗,他實在要去,就由他吧。炮兵又不是步兵,就算真到了前線,也盡有人‘照顧’他,說不定直接就安置在總長行轅了。”他說著,沉了沉眼波,“況且,他人在綏江,也能安一安江寧的人心。”

從去年秋天開始,虞軍在北地的防線接連後撤,扶桑駐屯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推進到了松陽-沁倫一線,國內報章輿論鼎沸,直斥虞軍“勇於私鬥,怯於公戰”,江寧政府不得不做出個守土衛民的表態,虞軍這才在松陽陳兵拒敵,然而戰端一開,接下來的事,就誰也無法控制了。

若是換了別人,這份豪情血氣倒叫唐驤有幾分賞識,只是政務院長的公子,又是虞浩霆特意派給他妥善安置的,再有豪情血氣,也不能填到沈州去。擱下電話,跟坐在對面沙發裏的汪石卿對視了一眼,苦笑道:“石卿,你不是跟這位霍公子有交情嗎?正好你在,去幫我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