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春宵/他這一生的桃花，都在這一刻開盡了(2)

他和官邸的侍從各自開了車子在後頭跟著，看著她嬌嬌俏俏的背影，心裏一陣委屈。他願意看她高興，只要她快活，他什麽事都願意做。他只是想著，日後她和四哥在一起——總長夫人呵，人人都覺得要像姐姐那樣才算端莊得體吧？他不想讓別人覺得她配不起四哥。要是她和他在一起，他才不在乎別人說什麽，他願意讓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誤會他了，他不是……

霍公子？她有多久都不這樣叫他了？她誤會他了。

然而他一遲疑間，她已察覺了，仰起臉對他柔柔一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牽了牽繩子讓syne跳到副駕，“我現在技術不好，安琪說坐我的車要暈的，我就不搭霍公子了。”她眼角眉梢盡嫣然明媚，可那一聲“霍公子”卻叫得他心裏一酸。她早就不這樣叫他了。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地算著尺寸選家具，公事公辦的樣子叫他只覺得難過，卻又無從解說，到底是被她看了出來，她給他的難過，他竟掩飾不得。

可是看著她活潑潑滿是歡欣的一雙眼，他竟開不了口。江寧城裏自己開車出門的小姐太太不止她一個，連她這輛車都不算是頂貴的，只是她的車和她的人都比旁人嬌罷了。這也算錯處嗎？

“你怎麽了？”她一雙眼睛端端正正地看著他，他能說什麽？他只好說：“你不要叫我霍公子。”

那天他陪她去打理梅園路的宅子，她一定要自己開車，他本想勸她一句——連致嬈那樣驕縱的千金小姐都要說“四哥這個女朋友也太招搖了”，何況其他人？

婉凝似乎是怔了怔，一低頭卻笑了出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也只有你和安琪會和我說這個。只不過——”她眼波一盼，亮得像星子，“人一輩子很短的，幹嗎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就不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也不必懂，這世上原也沒有什麽東西在她面前算得上矜貴。他唇邊含笑，目光眷眷地描摹著她醉紅的睡顏，她的人就是這人間三月的春風牡丹，好風好月都只為她一晌貪歡。

不等他答話，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你生氣了，可你這樣子我有用。待會兒不管我選什麽，你都說不好，我打算殺掉兩成價錢。”

女孩子都知道去喝喜酒既要給主人家添喜氣，又不能穿過新娘，她今日來不過一件桃紅的素緞旗袍，身上的首飾亦有限，只在頸間佩了一枚白玉牡丹的別針，是她平日裏常拿來配旗袍的，要懂行的人才辨得出是漢時水產的羊脂玉，連她自己都不懂。

霍仲祺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一副小狐狸般的神情，她早就看出他生氣了，居然就想著用他跟人講價？好，那她講吧。

他這樣想著，卻不敢走近她，唯有目光中多了一份貪戀。

等算好了價錢，婉凝打足了腹稿剛要開口，當班的經理便笑容可掬地用鋼筆一劃，把價錢改成了七五折：“兩位還滿意嗎？”

這些日子為著汪石卿和沈玉茗結婚的事，他倒是常常和婉凝在一起，只是她出入起居身邊總有官邸的侍從，當時他並沒有覺得什麽，到此刻才驀然發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單獨相對了。以後……恐怕更不會有了吧？

她當然只能滿意，一直到出門的時候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們價錢標得這麽虛。”

冰兒扶了沈玉茗出去，花廳裏一靜，霍仲祺忽然覺得有些異樣。

霍仲祺好笑地打量了她一遍：“你不知道這店是誰家的嗎？剛才我給致軒打了個電話，謝老板說你心太軟了，再多殺一成也沒問題的。”

霍仲祺笑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麽？”

聽了他的話，小狐狸立刻變成了小貓，意興闌珊地下了台階：“你們真沒意思。”

“沈姐姐，我看你還是早點休息，反正我也沒事，在這兒等一等好了。”沈玉茗聞言仍是躊躇，冰兒亦勸道：“阿姊，你放心，待會兒我過來照看顧小姐。”沈玉茗又想了想，方才點頭：“別忘了去煮點醒酒的茶來。”說罷，神色愈發宛轉歉然，對霍仲祺道，“那就耽擱你了。”

他立時就後悔這麽逗她，他應該跟致軒打了招呼，讓她自己來講價錢玩兒的：“是我錯了還不成嗎？下回你自己來講。”

沈玉茗撐著冰兒一臉歉然：“這麽晚了，就不麻煩你了，我本來也叫人收拾了西邊的暖閣給婉凝住的。待會兒婉凝醒一醒，我就帶她……”話未說完，忽然眉頭一皺，撫著胸口似欲作嘔。

婉凝卻搖了搖頭：“這家店我之前來過的，我也講過價錢……一定也是他們說好了的。”說著，回頭一笑，“其實還是我蠢了，總長大人來買東西，別人加價還來不及，哪會講得下來？”

“來，你幫我扶一扶顧小姐。”沈玉茗說著，起身過來，不料身形一個踉蹌，那一身的濃紅便如燭焰跳閃，霍仲祺連忙托住她手臂：“冰兒，你先照顧你阿姊。沈姐姐，你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我送婉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