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佳期/昨夜才掠過心底的一場好夢(3)

淩波不過橫塘路,錦瑟華年誰與度。

就算她和他沒有以後,又怎麽樣呢?

沒有他,她連這一刻的安心也不會有。婉凝心思一軟,臉上雖然還是端然的神色,聲音卻已經嬌了:“明明是你們騙我的,好不好?”她這樣軟語嬌嗔,虞浩霆聽得心都顫了:“我什麽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寧願你在江寧等我,也不會讓你到這兒來。”

她從前擔心的那些事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了,就算他知道了她的身世,又怎麽樣呢?她走就是了,他總不見得……總不見得要她死吧?

“那我回江寧等你?”她這句話說得清淡,卻一點撒嬌的意味也沒有了。她瞟了一眼邊上擱著的枕被軍毯,是他之前收起來的,她在這裏,大約很給他添麻煩。

那麽,她現在這一刻算不算是“一心的安定”呢?

“你……”虞浩霆扳過她的臉,胸腔裏生生擰出一陣委屈,她還真會戳他的軟肋,“婉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這兩年,全不相幹的事,繞來繞去,我總得想到你。我見到別人,先想的就是哪裏哪裏不如你,但凡有半點像你的,就覺得好。”他娓娓說著,嘴唇匍匐在她的額頭發間,沁出密密麻麻的苦澀,“我都覺得自己是瘋了。去年定新開學,我去舊京,沒來由地就覺得你在,我找了一遍還不死心,以為……”

“我真想你,婉凝——”虞浩霆一手捧著她的臉,深深看著,“我真想你。我以前總怕你騙我,可我現在覺得,就算你騙我也沒關系,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真的。只要你高興,什麽都沒關系。”她倚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忽然想起歐陽怡寫給她的信——“我想起他,是一心的安定”。

“我是去了。”顧婉凝低低道。

一失神間,已經被他擁在懷裏。他不怕她鬧,只怕她一個人默默想心事,她現在這樣乖,誰知道萬一又想起什麽,會不會轉眼就要跟他翻臉?他不想冒這個險。雖然從前她對著自己也有柔順溫馴的時候,可多半是因為懶得和他糾纏罷了。他每每想起那些寥寥無幾的溫存親昵,都不敢去分辨究竟是真是假。

“你說什麽?”虞浩霆身子一震,握住她的肩膀,“你去哪兒了?”

她和他,會有怎樣的以後?能有怎樣的以後?

“我替報館的一個記者去簽到。”

以後?

顧婉凝說起這個倒生出幾分精神來,眉眼一彎,笑吟吟地瞧著他,“吾輩身膺軍職,若人心陷溺,志節不振,不以救國為目的,不以犧牲為歸宿,則不足以渡同胞於苦海,置國家於坦途……哪個秘書給你寫的稿子?真是冠冕堂皇。”

她慢慢擱下發梳,鏡中的儷影成雙,似乎完滿得太過突然,突然到不像是真的。

虞浩霆眼中盡是不可思議:“我怎麽沒有看到你?”

以後?

“你一進到禮堂,我就躲出去了。”顧婉凝吐了吐舌頭,“我在外面聽的。”

“別——”虞浩霆輕輕握著她的發梢,“你要是嫌麻煩,以後我幫你弄。”

她臉上猶自掛著一彎輕笑,虞浩霆卻已是咬牙切齒了:“你怎麽能——”他不是瘋了,他竟然就這樣生生錯過她了!這麽狠心的小東西,她就舍得這樣折磨他!

顧婉凝回眸一笑:“虞四少公務繁忙,眼裏哪會有這些事情?你說得對,是麻煩,我回頭還是去剪了。”

他扳著她的臉,把她的笑容吻了回去,不再給她絲毫閃躲的機會。

虞浩霆想了想,問:“我以前怎麽沒見你吹頭發吹這麽久?”

這樣的甜美他有多久沒品味過了?

顧婉凝梳著頭發答道:“嗯。去年我想要剪成歐陽那樣,可是到了店裏,一看到理發師的剪子,又舍不得了。”

她嫩軟的唇瓣,清甜的味道,是他連夢裏都不敢回想的,那許久不敢碰觸的傷痛讓他愈發纏綿深入,他還要更多。

她的頭發又長又密,吹吹停停,整理了十多分鐘也只是半幹,虞浩霆看她有些倦了,便從她手裏拿過風筒:“我來吧。”他學著她的樣子,手指糾纏在濕滑的青絲間輕輕梳理,她身上清甜的幽香在兩人動作之間縷縷不絕,直沁他的心脾,又弄了一陣子,待顧婉凝說“好了”,他才停下:“你每次洗頭發都這麽麻煩嗎?”

顧婉凝猝不及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從推拒,唇齒之間全是他溫柔而又執拗的劫掠,她試著去回應,每一點溫存都激起他更熾烈的攫取。

他好,或許她還可以遠遠地試著忘記;他不好,她再不會有一刻是快活的。

這個吻太過綿長激烈,她終於承受不住,嚶嚀著想要多一點空氣,他才戀戀不舍地一點點放開。

從舊京到眉安,一路上她都在想,她是不是不應該來?每近一程,她都幾乎想要反悔,然而,直到她見了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麽她還是來了——原來,只有他身邊,才是她最應該在的地方。不,不是應該,是她只能在這裏。她遺失了許多東西在他這裏,她最渴求的東西也在他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