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戳記/崩潰中如火焰的電光(1)

“四少,眉安那邊的消息,說李敬堯見了灃南的人。”婁玉璞道,“想必是戴季晟認為我們無暇南顧,打算搶先拉攏李敬堯。”

劉鵬翼在北上途中被杜樊川捕獲,案情內幕一經披露,徐力行指斥虞軍刺殺康瀚民的言辭不攻自破。杜樊川協助邵朗逸節制康氏兵力,對徐部宣戰,虞浩霆抽調了隴北的駐軍到綏江布防,蔡正琰部則北上外蒙,沿途將白俄殘部向邊境驅趕。

“拉攏?”虞浩霆冷冷一笑,“李敬堯那個人有什麽好拉攏的?他和我們一樣,無非是想吃掉錦西。”

她忽然想起這麽一句唐詩,隨即就自嘲地一笑——他,又算什麽蕭郎?顧婉凝合上鋼筆,目光落在攤開的本子上,才驚覺自己來回描著的竟是一個“虞”字。她怔了一怔,隨手便撕掉了那一頁。

“那我們?”

從此蕭郎是路人。

“你叫人盯著李敬堯的生意,其他的先不用管。”

德雅的學生有許多都出自官宦之家,雖然是些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但也常常把時政新聞當作談資。顧婉凝權當沒有聽見,只是偶爾留意報章新聞裏的消息。邵朗逸結婚的時候,康雅婕父女她都見過,一場光彩照人的錦繡繁華,才不過半年的光景就零落如斯了。她心中感慨,手中的筆下意識地在筆記本上劃著,那些人於她而言,終於都變成了一個個顯赫在新聞紙上的鉛字。

婁玉璞走後,虞浩霆獨自在辦公室裏踱了兩個來回,此刻真正讓他擔心的,既不是北地的戰事,也不是錦西的李敬堯,而是他父親虞靖遠在瑞士病重。

“我哥哥說十有*是他們自己人幹的,為了爭權奪勢,什麽事做不出?”

當初,虞靖遠確診肺癌,又察覺廖鵬有異動,虞氏父子才安排了一場行刺的戲碼,一邊讓廖鵬等人措手不及,借機試探虞軍內部的異己;另一邊則以傷代病,讓虞靖遠安心休養,而虞浩霆亦可在父親的震懾之下順理成章地掌握江寧軍權。然而虞靖遠久不歸國,近來虞軍內部已有些流言猜測。眼下北地戰事正酣,若是虞靖遠有什麽不測,江寧內部萬一生亂,戴季晟必然伺機而動,這才是他如今最擔心的。

“不是說刺客是青幫的嗎?”

虞靖遠病重的事在軍中就只有衛朔和汪石卿知道,參謀部和陸軍部其他人心情倒都不錯,北地戰事順利,徐力行節節敗退,俄國人此時也有內亂未平,不願輕開戰端,蔡正琰按虞浩霆的授意一面驅逐清剿白俄殘部,一面安撫蒙古王公,讓俄軍沒有借口南侵。最重要的,是虞軍趁著此次平定北地的機會,重新部署了康氏的兵力建制,除了康瀚民的嫡系部隊暫時保持原狀,由邵朗逸節制之外,其他各部大都借戰事調動分而化之。因此,葉錚和郭茂蘭都不太明白,為什麽虞浩霆私下裏仍然心情不好。

“康瀚民說不定是俄國人殺的。”

北地戰事順利,舊京的氣氛也安定了許多,就在空氣裏飄散著茉莉清香的時候,顧婉凝收到了歐陽怡的來信,說她要留在江寧讀書,不能來舊京了——

北地戰事一觸即發,舊京的空氣也緊張起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婉凝,抱歉我要食言了。如果我離開江寧,可能就更沒有機會見到他了。之前因為怕引你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所以你走之後我從來不和你談他。我一直覺得,他和我平素認識的那些人都完全不同。雖然我和他只見過寥寥幾面,但我一想起他,感到的並非是淺薄的快活,而是一心的安定。

邵朗逸陪著康雅婕扶靈北上,康氏諸將都在靈前立誓緝兇,南北報章亦爭相追索案件細節,推測真兇。正在此時,徐力行和幾名康氏將領突然宣布自立,不再受江寧政府節制,並指斥行刺康瀚民一事正是虞軍安排。與此同時,俄*隊亦借口清除竄逃至外蒙境內的白俄余部,越過邊境。

“可能我沒有安琪那樣勇敢,但是,我也願意去追求已經感知到的幸福。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遇見這樣一個人。婉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怕我的想法會給你帶來困擾,我必須要再說一次抱歉……”

虞浩霆接過機要秘書遞來的文件夾,翻開看了一眼,對汪石卿道:“徐力行有動作了。”

初夏的艷陽曬在人身上,暖出微薄的汗意,窗外的樹影搖曳在信紙上,顧婉凝一句一句讀著歐陽的信,油然生出一份欽羨來,字裏行間皆是溫柔而篤定的心意,“一心的安定”——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即便是她和虞浩霆依稀兩情相悅的時候,那樣的安寧靜好也總是如履薄冰。她最無憂無慮的便是他們在皬山的時候,仿佛這世上的紛擾都被隔在泉聲山色之外,她才能縱容自己忘了那些秘密和過往,忘了他不是她的燕婉良人,而是她的陷阱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