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履霜/凡可愛的都不可信(6)

他奉命去找岑琒,又私下忖度著先不宜驚動顧婉凝,就跟在後頭,見謝致軒原來是等在書局裏,心下稍安。等顧婉凝出來上了車子,郭茂蘭想著她必然是回官邸去了,便也沒再叫人跟著,只打電話叫特勤處的人過來帶了岑琒就走。

顧婉凝和謝致軒一離了日新書局,郭茂蘭就叫人帶走了岑琒。

然而,等他從特勤處回到官邸,才知道顧婉凝還沒有回來,且除了下午開車的侍從回來說謝致軒帶著顧婉凝去了別處之外,竟沒人知道她是去了哪裏。

顧婉凝跟著他出來,卻聽他對開車的侍從道:“你自己先回官邸吧,我來開車。”那侍從聽了也是一頭霧水,卻只好走出來,謝致軒便自己坐進了駕駛位,顧婉凝見狀驚疑不定,連忙問道:“你要去哪兒?”謝致軒側了臉微微一笑:“反正四少不在,你就當散散心好了。”

郭茂蘭心下大驚,詫異這人怎麽這樣沒有分寸,正焦灼間,衛朔那裏已經叫人來傳虞浩霆的話,說如果郭參謀回來就馬上過去。郭茂蘭沒有辦法,只好來見虞浩霆。那邊邵朗逸聽說顧婉凝一直沒回官邸,且跟著她的侍從官叫謝致軒,便皺了眉:“他怎麽會進了侍從室?”

顧婉凝一愣:“什麽?”謝致軒一笑,便起身結了賬。

郭茂蘭一到門口,就見衛朔的臉色極為難看,虞浩霆青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手裏握著酒杯,茶幾上的一瓶紅酒已喝了大半,見他進來,沙著聲音問道:“她人呢?”

顧婉凝手中的勺子輕輕舀著,送到嘴裏的東西卻全然品不出味道。謝致軒吃著東西,見她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眼眸中浮出幾縷傷慟,不由心生憐意,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我帶你去看點好玩兒的。”

郭茂蘭字斟句酌地答道:“小姐還沒回來,不過,有官邸的人跟著。”

此時鋪子裏不過兩桌客人,顧婉凝望著碗裏的一汪白玉,便想起她和虞浩霆在芙蓉巷吃東西的情景來:他那樣溫柔綿密地看著她,一句“你嫁給我吧”卻說得煩躁氣惱,他在亂槍之中把她護在懷裏,他的血擦在她臉上,他那樣怕她傷著……可是,那天他突然就動手掐住了她的臉頰,泛青的指印幾天不退,她把自己關在房裏,甚至不敢去照鏡子,她怕一看見那指印,就想起他那一日冰冷的笑容。

虞浩霆擡頭看了他一眼:“她又到哪兒去了?”

顧婉凝遲疑地點了下頭,卻又立刻搖頭道:“算了,回去吧。”謝致軒見她如此,輕輕一笑:“時間還早,沒關系的。”說著,就撐傘下車,替顧婉凝開了車門。

郭茂蘭壓低了聲音,硬著頭皮說:“……正在找。”

顧婉凝把書隨手擱在身邊,支頤看著窗外的街景,路邊忽然閃過一個賣豆腐澇的鋪子,她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豆腐澇”,聲音雖輕,謝致軒卻聽見了,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便吩咐司機停車,轉臉問道:“小姐想吃豆腐澇嗎?”

他話音剛落,虞浩霆手裏的杯子已飛了出去,正砸在墻上,深紅的殘酒和玻璃碎屑四散飛濺出來,郭茂蘭筆直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卻聽虞浩霆咬牙道:“下午那人什麽來歷?”

顧婉凝聞言便停了腳步,微一點頭,對岑琒道:“岑先生,我先告辭了。”岑琒聽了,也不好挽留,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掃了一眼謝致軒,對顧婉凝道:“麻煩顧小姐稍等一下,我之前出版了一本介紹莎士比亞詩歌的書,想聽聽顧小姐有什麽見解。”說著就上了樓,片刻之後從辦公室裏出來,將手裏的書遞給顧婉凝。

郭茂蘭忙道:“那人叫岑琒,是日新書局的編輯。兩年前從英國留學回來的,這個學期在陵江大學講英國文學。他說今天在華都有他編劇的一部電影試映,所以請了顧小姐去看,他和小姐並沒有什麽……”

顧婉凝回到書局,還渾然不知出了狀況。倒是謝致軒一眼瞥見是岑琒撐了傘陪她走回來,很有些殷勤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妥,待看到顧婉凝跟著他上樓,忙道:“小姐,天不早了,回官邸吧。”

他說到這裏,已被虞浩霆一口截斷了:“他難道還敢說有什麽?!”

岑琒到書局來做編輯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情,他初一見顧婉凝即驚為天人,待知道她竟委身於虞浩霆,不免訝然,她這樣聰穎清婉的女孩子也如此虛榮?於是言談之間,常常有意說些新時代的女性當如何獨立自強雲雲,顧婉凝想著雖然自己有難言之隱,但道理是好道理,他人亦是好意,便權且聽之,只不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罷了。平時顧婉凝到書局來,外面有侍從跟著,裏面則是一班同事,岑琒也沒有什麽機會跟她單獨說話。今日看了電影出來,一班學生先告辭回了學校,他便借著談論電影改編的得失,有意拖著顧婉凝走在了後面,不想,卻正被虞浩霆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