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藏嬌/低頭向暗壁，千喚不(6)

霍仲祺身子往後一靠：“我就知道你找我吃飯一定有事，幹嗎不在陸軍部說？”

汪石卿含笑看著他：“我有事問你。”

汪石卿道：“這事不是公事。”

霍仲祺笑道：“單咱們倆吃飯有什麽意思？要不你跟我去玉堂春？”

霍仲祺聞言促狹一笑，“你的私事來問我？你小心我告訴沈姐姐。”

“南園的桃花謝了，景致不好。我上次聽你說起這裏，就想來嘗嘗。”

汪石卿微一搖頭：“不過，也不能算私事。”

到了晚飯時分，霍仲祺推開明月夜的包廂，見只有汪石卿一個人，不免有些奇怪，脫了外套順手搭在旁邊的椅背上：“我以為要去南園，你怎麽倒訂了這裏？”

霍仲祺一愣：“你跟我還賣什麽關子？”便見汪石卿一個眼色，左右的隨從都立刻退了出去。

虞浩霆帶顧婉凝去了皬山，汪石卿先前擱在心裏的異樣愈發重了。按理說虞浩霆認識顧婉凝不過半月，寵縱一些也是尋常，但人一直留在官邸就多少讓人有些不踏實。至於皬山，不要說女朋友，汪石卿印象中除了邵朗逸和霍仲祺，再沒有別人去那裏住過。他一念至此，便撥了霍仲祺的電話：“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

“到底什麽事？”霍仲祺夾起一片胭脂鵝脯，問汪石卿。

顧婉凝聽他喚自己的名字，心頭突地一跳，又見他神色間全然不是平日的冷傲自負，也沒有調笑之意，心裏更是慌亂，正手足無措間，虞浩霆已走到她面前，將她擁在懷裏，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你喜歡什麽，我都送到你面前來。只要你高興……”

汪石卿啜了口茶道：“那位顧小姐，究竟怎麽樣？”

虞浩霆見她神色氣惱，忽然想起初上山時，她在花間那回眸一笑，心頭一軟，柔聲道：“婉凝，你笑一笑好不好？”

霍仲祺將筷子緩緩放在桌上，垂著眼睛細細嚼了那鵝脯，擡頭一笑：

顧婉凝聽了，轉過臉去不再看他：“無聊。”

“這你該問四哥。”

“那相思病好不好？”

汪石卿也笑道：“我就是不方便問四少，才來問你。我還沒有見過她，倒是聽說——四少這一回很有心的樣子。”

顧婉凝冷然道：“隨便。”

霍仲祺低頭倒了一杯酒，輕輕一笑：“我也只見過她一次。”

虞浩霆閑閑笑道：“你想生什麽病？”

汪石卿道：“一見之下，就能讓霍公子帶進陸軍總部去的，定然是個絕色。”

顧婉凝卻不肯答他，只是問：“你有沒有法子弄一張病假條？”

“四哥身邊的女朋友，哪一個不是絕色？”

放下電話，顧婉凝仍心如鹿撞。她跟歐陽怡說自己病了，明天不能去上課，歐陽怡便說要放學之後來看她，她只好說劇社排練她們兩個主角都缺席實在不好，才勸住了歐陽。她打電話的時候，虞浩霆一直在邊上聽著，見她放了電話，饒有興味地問道：“你在學校裏還演戲？你演什麽？”

“只是住進官邸，又讓四少帶到皬山的，卻只有這一個。”汪石卿正色說，“你見過她，也是你去查的她，所以我想問問你。”

“打電話。”

霍仲祺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擱了杯子道：“她叫顧婉凝，是樂知女中二年級的學生，今年十六歲，自幼喪母，父親叫顧鴻燾，是前任的駐英國公使，六年前派駐英國，之前在駐法使館任職多年，所以她一直在國外長大。顧鴻燾前年空難離世，她和弟弟就回了江寧。顧家遠在湄東，也不是什麽望族。所以，她在江寧除了外婆和舅舅之外沒有別的親人。只在學校裏有個好朋友叫歐陽怡，是歐陽甫臣的女兒。至於人嘛……”他一口氣說到這裏，似笑非笑地一展唇，曼聲道：

顧婉凝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轉身就走，虞浩霆追了一步，上去拉住她：“你去哪兒？”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我叫人帶了。”

說罷，便起身拿了衣服，一邊出門一邊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我連換的衣裳都沒帶。”顧婉凝猶豫不決。

汪石卿見他起身便走，也不留客，只想著霍仲祺剛才的話，“有美一人，婉如清揚”，他轉著手中的杯子，淡淡一笑：“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念到這裏，忽然想起霍仲祺方才的神色，心中一動。

他見顧婉凝沉吟不語，接著說道：“你不想白天再來看一看嗎？”

霍仲祺出了明月夜，只覺得心裏悶得發疼。

虞浩霆道：“你打電話給歐陽怡，叫她替你請假好了。”

他這些日子夜夜在玉堂春買醉，只為要忘了她，他也幾乎以為自己已忘了。而汪石卿這一問，輕而易舉便碎了他的心防。他從來沒有這樣不能說的心事，從來沒有這樣不能碰的傷處。他只覺得自己錯得厲害，他萬沒想到她會這樣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