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PLAN B

在去北京的飛機上,梁牧也和鄭成嶺一合計,才發現這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完全沒有確鑿計劃,就趕赴一個地方。一個字“救”,可是怎麽救,找誰救,他完全沒想好。

“山地電影協會也許還有別的說的上話的人,能幫咱一把。這都舉辦十年了,不會再是楊立峰一個人的一言堂吧?”鄭成嶺調出一個名單,是圈內朋友發給他的,“你看看這裏面有你認識的說的上話的人麽。”

梁牧也低頭,只看到一個名字。他攝影系的師姐,他曾經的好友,陳念的遺孀,譚佳寧。

那一刻,他甚至苦笑出了聲:“這他媽是天要亡我。”十九、二十歲的他鋒芒畢露,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當然是樹了敵。而二十六歲他堅持本心,支持朋友,卻眼看著他邁入危險境地。

這些年來,梁牧也捫心自問,他走運的時候挺多,至少小命還沒丟,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可每場冒險旅途都有其後果,而出來混都是要還的。譚佳寧對他什麽看法,他也根本不需要問。

鄭成嶺知道其中原委,也不說話了。

“我哥們兒王南鷗認識人,能湊個局,我們直接去找楊立峰吧。他說到底,也是個商人,也許有他的目的。所有決定都是有個價碼,我們也許還有談判的余地。”梁牧也最後說。

王南鷗雖然是龍山探險公司的核心幹將,和立峰是競爭關系,可他入行十幾年,人脈非常廣。

這部電影鄭成嶺想了三年,拍了一年多,是他的掌上明珠,也和速邁的投資回報緊密相關。可到了這一刻,他卻反過來安慰梁牧也:“別太著急了。想想小池,世界上畢竟還有好的事。”

梁牧也知道他看出來了。

他這才容許自己去仔細想——拋開鄭成嶺之後帶來的那條重磅消息不談,他當時竟然如此沖動,完全拋棄了原有的計劃,直接做了自己心裏想做的事情。他竟然吻了他。

那一瞬間,海港城2603的夜景,惠斯勒道外飛揚的野雪,斯闊米什濕潤的雨,小木屋簡陋的單人床,池羽半地下的雪板墻,一切的一切都回來了。

梁牧也的心跳又要過速了。他只得打開了電腦,想先工作一會兒,讓思緒安靜下來。

晚上八點,王南鷗通過一位中間人,把他們約在雲台閣一個雅座,說楊立峰只有半個小時時間,之後還要趕去機場。地方是王南鷗找的,這頓飯卻是梁牧也執意要掏腰包。

等楊立峰帶著秘書和女朋友落座,點好菜以後,梁牧也單刀直入,就直接說:“我和老鄭今天剛從重慶過來,和黃鶴的母親聊過,她明確說了並不介意電影上映。楊總,我們也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咱明白人就說明白話吧。你這樣卡我們這部片子,有什麽其他理由嗎?”

楊立峰沒回答,倒是慢悠悠點上一支煙。隨後,他女朋友也點上了一支。室內明明禁煙。

得過了兩分鐘,包括在座鄭成嶺、王南鷗,和幫王南鷗牽線的那位朋友在內,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

楊立峰擺足了架勢,這才說:“梁牧也,你也跟我說說。夢想只有臨門一腳的時候被殺死,這感覺好受麽?”

“你是承認了……“梁牧也都沒想到,他竟然裝都不裝,這話的意思明明白白,片子沒法正常在電影節過審上映就是他搞的鬼。而且還敢把帽子扣在黃鶴家屬的頭上。

十年前,他“珠峰腳下垃圾山”的那一組照片,讓當時如日中天的立峰探險名譽受損,企業擴張計劃至少延後兩年,再也無法恢復當年勢頭。可究其原委,還是立峰只注重商業利益,不屑於維護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環境。

“那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立峰現在也是打著‘環保’的標旗的,還是什麽生態旅遊四星企業,您這要是總舊事重提的話,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梁牧也說話絲毫不客氣。

鄭成嶺和他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鄭成嶺的態度更誠懇,他補充道:“楊總,您和立峰出資這個山地電影節辦了好幾屆,每年都有好片子。我也是看著電影節一年年越辦越好的。而今年,我也希望成為其中之一部電影。黃鶴……是在之後在單獨訓練的時候出了意外,沒有人比我們更加遺憾。可是既然家屬已經放話說不介意,為什麽不能給我們這次機會?”

梁牧也平日裏最看不慣楊立峰這種錢賺得盆滿缽滿還小肚雞腸的人。見楊立峰沒表示,他就出言威脅道:“楊總,您今天跟我說的話我可記住了。到時候傳出去,讓人家聽到中國最老牌的探險公司靠資歷壓人一等,這可不太好。馬上就是旅遊季了,您現在不需要任何負面報道吧。”

“你找記者啊,你明天就去找,”楊立峰聽出他意思,不緊不慢地吸了一口煙,道,“你能找記者,我也能找。四年前用陳念的照片發《國家地理》得獎,現在用黃鶴的死來宣傳新電影。吃人血饅頭這一套你搞得挺溜的啊,牧也,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