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orbet’s Couloir

梁建生買的這套公寓在海港城,離市中心商區就三條街,是這個地段最高的公寓樓之一。公寓自帶一個很大的轉角露台,視線開闊,一面直接看向西邊的太平洋,一面看向北面群山。

程洋第一次到訪後就說,這麽好的夜景,你回國以後也看不著了,實在可惜,便讓他辦個派對。梁牧也同意了。

和鄭成嶺對了一下時間表以後,日子就選在了他生日這天,也是很巧。不過,他打算就當普通暖房派對來過。

程洋總是嘴裏念叨著追池羽,可雷聲大雨點小,除了一個月能約他上一次課,去雪板店再逮到兩次人,他們之間都沒什麽交集。

梁牧也就說,聚會也請池羽過來。池教練也算欠了我一個人情,他說,你去請,他肯定來。

那個周末,程洋終於如願以償地跟池羽上了節課。池羽在藍道手把手教他和另外一個學生搓雪小回轉,被程洋滑成肩帶轉掃雪大回轉,五趟下來,他滑得腿軟,池羽看得心累。

程洋就在這兒琢磨,他要不要先發制人,當面邀請池羽算了。而池羽這邊,想問他梁牧也怎麽沒跟他一起來,又不太好意思開口。

上山的纜車上,兩個人心裏各懷鬼胎,誰都沒說話。

最後,狹路相逢,程洋略勝。

“對了,池教練,牧也他搬到了個新公寓,說下周末晚上搞個聚會。你有空的話,也來坐坐吧?”他先轉過頭,向池羽發出了邀請。後者仿佛心思被看穿了,還嚇了一大跳,用手扶了一下吊椅的保護杆。

“他搬到這邊來了?”池羽問。

“也沒有,是他爸給他買的房子。”

“……是housewarming?”他習慣性地想要拒絕,可腦子裏又浮現出梁牧也篤定的聲音——你要是把我當朋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程洋見他在猶豫,便補充道:“其實那天是他的生日。”

參加生日聚會,應該也算朋友會做的事情。池羽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日期,才點點頭,言簡意賅地說:“好。”

*

派對當晚,月朗星稀,天氣依舊很好。塞浦路斯山頂蒙著一層雪,像一塊完美的奶蓋。

梁牧也往窗外遠眺,想起一周以前的夜晚,他就在這一灣海水的那一頭,在那一片白色之中。他跟著池羽,從山頂到山腳肆意走刃滑行。雪場底下,風仍不小,雪花飛揚,透過了窗戶那條縫,吹到池羽的臉上。那個時候他其實很不想叫醒他,因為池羽看起來睡得太踏實了,甚至下一秒就可能打起呼嚕。

很神奇。他最近總在不同是時間地點場合想到池羽,那個人年輕的臉上總讓他想起點什麽。也許是因為最近進山和一幫老朋友重聚,讓他打開了記憶的一扇門。門的那一邊,他也和現在的池羽一樣,那麽不遺余力地做夢,拼盡全力地生活。

門鈴響了。

池羽姍姍來遲,還穿著他那標志性的橙色雪服外套,每走一步都沙沙作響。他提著一箱12瓶啤酒來的,一箱上面還堆了又多幾瓶。

“精釀?”程洋是識貨的,低下頭去看標簽。他以為池羽買了一箱給大家吃喝玩樂盡興,還買了幾瓶貴的,可以一起品品。

可池羽卻把那幾瓶啤酒直接丟給了梁牧也:“不帶酒精的。”

“還有不帶酒精的?”他搜刮記憶,才想起來是從惠斯勒下山以後那天晚上,他倆在一起吃漢堡,那時候他說的自己不喝酒。池羽居然還記得。

“嗯,IPA。”池羽把酒塞給他,就插著兜站在旁邊,不說話了。

程洋看在眼裏。現在想來,那大概是那天晚上頭一個信號。

世界上有那麽好幾種喜歡,大體上都可以分為兩個派別。處心積慮地你來我往玩兒那種愛情遊戲的,還有不玩兒的。程洋覺得自己和池羽都屬於後者。

區別在於,他是玩兒得太多,達到了情感博主的級別,實在累了,想返璞歸真。而池羽呢,看起來像是腦子裏沒有“愛情遊戲”這根弦。他的好感像是永遠畢不了業的高中生,明顯得有點可愛。程洋甚至覺得,在座的人人都要看出來了。只可惜,對象不是自己。

他也沒有太意外。之前池羽就問過他兩次梁牧也的事。前一秒還在聊咖啡廳的炸薯條,下一秒池羽就突然問,梁牧也什麽時候再來上課。他甚至都不加一句解釋,諸如他拿著我的板子,他上次的開放式站姿沒學明白……這種理由程洋都能幫他想出來一大堆。可他要麽是懶得潤色,要麽是壓根兒不懂得遮掩,總之這樣毫無征兆地提出來,又突兀地結束跟那個人有關的話題。

席間聊起滑雪的話題,池羽才逐漸打開了話匣子。在座幾個男生可算揀著了機會,請教池羽滑行姿態。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兩杯啤酒下肚,直接在地板上開始比劃,還讓池羽給他們上手指點。池羽把外套丟在地上,裏面就薄薄一件T恤,還真的蹲下去挨個指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