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慶祝

時鐘指向八點四十五,屋子裏面房間昏暗,只剩了幾支香薰蠟燭跳動著。

桌上一字擺開了四個菜,汽鍋雞,燒餌塊,兩畝地,炒青菜。韓知夏聞著香味,才慢悠悠從臥室出來。

“補了個覺,你這麽快就來了啊。”

“天早就黑了,”梁牧也這才把飯盒蓋掀開,“快點吃吧。我袁叔叔今天不在?”

韓知夏和他爸梁建生離婚二十年,主要是韓知夏一個人把他和他弟弟梁熠川拉扯大。她從此之後也沒有再結過婚,談過不少任男朋友,每一任都待梁牧也不錯,來去他也都點點頭。最近幾個月,她本來是和一位姓袁的成功人士在交往。梁牧也感覺到的所有信號都是積極的,甚至談到了“未來”二字。她本來是打算年底和這位袁叔叔一起去海南看房。

韓知夏不接話,梁牧也就察覺出來氣氛不對:“怎麽?”

“沒怎麽,就……最近他挺忙的,沒怎麽來過。”

梁牧也給她夾了點雞肉,都被韓知夏拒絕:“哎行了,我自己來。你也餓了吧,快點吃你的。”

韓知夏話雖是這麽說,可潛台詞他也聽出來了。他走進家門的時候,臥室門半掩著,爵士樂從裏面流出來。客廳的吧台上面,赤霞珠的瓶蓋都沒塞回去。韓知夏是愛酒之人,自然不會把她私人收藏的赤霞珠放在外面和空氣接觸。她說是小憩睡過頭,實際原因,他早就猜到大半。

“沒事,那你年底不就可以去巴黎了嗎。黎姐前兩天剛去,我管她要點攻略。”梁牧也安慰她。

他知道,韓知夏原本是計劃聖誕和兩位朋友去巴黎度假的,為了男朋友,特意取消了行程改去海南。如今看來,去海南的計劃大多是泡湯了。

他低頭吃了兩口,就受不了周遭昏暗的環境,轉身站起來把燈打開:“這樣亮堂點。”

韓知夏試探性地問他工作,問他跑密雲幹嘛去了,梁牧也就說:“一個運動品牌外景拍攝,黎姐找我救場的。拍了兩天,還挺順利的,這不今天就提前回來了。”

她也看見他一身運動裝風塵仆仆地進來了,戶外穿的靴子都沒敢踩進自己家門半步,直接扔在門外面了。“兩天都在外面,冷不冷啊,這麽辛苦。”

“還可以吧。這兩天不算太冷。”

“快到年底了,你老板不給你們放假啊?”

“事兒趕事兒,這不就趕上了嗎。”梁牧也吃飯隨韓知夏,細嚼慢咽,一點點地剔骨頭。

“你自己也該給自己放個年假。老這麽在外面跑來跑去多累啊。”韓知夏好心勸他,又提起來:“這馬上年底了,今年生日打算怎麽過啊。”

梁牧也停了手,很耐心地回答:“還沒什麽具體的計劃。”

韓知夏這時候倒是跟他敞開天窗說了亮話:“都三年了,你也該過過生日了。”

梁牧也的生日總是趕在春節之前。本來是挺喜慶的日子,經常能趕上一家團圓,順帶給他慶祝生日。可一切都在14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的秋天,梁建生給梁熠川辦了入學手續,他秋天正式在加拿大的高中開始上學,由梁建生親自陪同。以往每年梁熠川出國,總是梁牧也開車送他去機場。可他當時正遠在新疆處理陳念的後事,只好和弟弟在電話裏匆匆告別。他想,熠川也開始參加比賽了,是小小的空中飛人,兄弟兩個說不定年底就能再見到。到時候他還可以去賽場給他照照相。可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梁熠川的生命倒數計時已經開始。

韓知夏接到大洋彼岸梁建生那邊的噩耗的時候,正在西點店給梁牧也取蛋糕。五層的黑巧克力提拉米蘇被她當場扔在店裏,她雙腿發軟,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梁牧也比她要鎮定,還是他開車接上的她,母子兩個人直接開往機場。

嚴格意義上說,那一年生日那一刻,他正在橫跨太平洋,從一場告別趕往下一場告別。

從加拿大回來以後,韓知夏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哭不出來。直到有一天,她在家裏坐著,突然接到那個蛋糕店的電話。

梁牧也當時正在小屋裏幫他收拾梁熠川的東西,這些東西韓知夏根本沒法碰,看都看不了,全都由梁牧也代勞。他蹲在地上,把東西分成三堆,家裏人要留下來的,朋友要過來拿的,還有可以捐的。

蛋糕店員工對她說,您付了款卻沒取蛋糕,我來上班才看到同事留的備注,現在給您返還積分,希望您還能光顧本店。

韓知夏看著梁牧也的背影,突然抱著他崩潰大哭。梁牧也不明事情所以,只得安慰她一整個晚上。

她是去年才敢在他面前提起來,說周末請他去吃頓法餐,就當過生日。梁牧也當時答應下來了,可臨了又被一個工作電話叫走。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過,也沒關系,你自己找幾個朋友過。”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