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這畫面很是動人,看得寧朝陽眼睫都顫了幾顫,喉頭微動,嘴角跟著就勾了起來。

她擡步走過去,伸手替他扶住了木梯。

江亦川沒有注意她的神情,他手勾了許久,終於把小狸奴接到了,眼裏頓時湧上喜意。

但轉念一想,自己這般,跟那日她在墻頭上的傻樣有何區別?

翻湧的喜意被主人無情地壓了回去,江亦川抿了抿唇,順著木梯下去,沒好氣地將狸奴往她懷裏一塞:“你也不看好它。”

寧朝陽接過來摸了摸,順手放去旁邊不知誰做的竹藤貓窩裏,輕笑著應:“怪我。”

他這才發現她有些疲憊,眉眼惺忪,雙肩也微微塌著,一身官服穿了好幾日了,袍角上滿是灰塵。

“桌上有當歸雞湯。”他語氣柔和了下來,“你先去嘗嘗。”

聽見有雞湯寧朝陽是欣喜的,但是……

“當歸?”她臉皺了起來。

“給你補氣血的。”他走過來,解開她的官袍順手就搭在了自己的手臂間,“我熬了一個多時辰。”

這話一出,寧朝陽就知道自己躲不了了。

她認命地坐到桌邊,拿起了湯匙。

身後這人擡步朝一側的屏風後走去。

朝陽眼眸一亮,登時就想將當歸偷偷舀走。

“與湯一起吃。”江亦川頭也不回就知道她在幹什麽,“不許扔。”

寧朝陽:“……”

她憤憤地張口咬上湯匙。

外人都道寧大人刀槍不入毫無破綻,他們哪裏知道這人私下是這個模樣。

江亦川站在屏風後頭,不由地輕笑。

官袍被搭在了衣架上,他下意識地伸手拍了拍沾灰的袍角,然後就打算出去。

結果這一拍,空氣裏莫名就多了一股奇異的媚香。

他腳步停下,納悶地轉頭細看那官袍。

出入內外,袍角上沾灰是情理之中,但寧朝陽的官袍上除了灰塵,竟還沾了些金粉並著艷色的木屑。

這不是官衙和朝堂會有的東西。

江亦川沉默了一會兒,徑直開口問她:“大人這幾日都去了何處?”

寧朝陽苦兮兮地吃著當歸,悶頭答:“還能去何處,鳳翎閣、禁內、大牢。”

沒了?

他等了一會兒,外頭的人卻沒有再說,只接著繼續喝湯。

江亦川松開了那截袍角。

寧朝陽是真的累了,喝完雞湯就洗漱上塌,一張臉困困倦倦地倚在他肩頭。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目光漸漸柔和。

罷了。他想,這人在外頭已經很累了,沒道理回來還要受他盤問。她都說了喜歡他,那肯定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騙他。

緩緩伸手,他摟住了她的肩。

寧朝陽其實很容易滿足,一碗湯,一張榻,一個人,她一覺睡醒就又恢復成了精明厲害的模樣。

換上另一件嶄新的官袍,她親了他一口,彎著眼笑道:“乖乖等我回來。”

江亦川抿唇瞪她。

他也要去醫館,很忙的好不好,又不是被她嬌養的什麽。

氣哼哼地披衣下床,他也換上嶄新的白袍,伸手戳了戳窩裏的狸奴:“乖乖等我回來!”

狸奴無辜地喵了一聲。

今日的仁善堂也擠滿了生病的姑娘們,哪怕堂裏還有別的大夫,她們也沒去,只有說有笑地等著江大夫出來。

江亦川在後門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腳。

紫蘇納悶:“主子,怎麽?”

“我想起醫館裏的筆墨快沒了。”他道,“你去前頭幫忙,我去買。”

買東西這種活兒,不是應該自己來做嗎?紫蘇困惑地低頭,還不等想明白,面前的人就沒了影子。

江亦川大步走去了街上。

他其實不懂情愛是什麽樣子,但料想和對戰也差不多,敵國最好只有一個,多了便是分身乏術。寧朝陽選了他,他也選了寧朝陽,那旁人能不沾惹便就不沾惹。

這樣想著,他挑筆墨紙硯的動作就格外地慢。

隔壁的首飾鋪突然來了個大客,那掌櫃的喜上眉梢:“哎您戴這個好看,就這個,聽咱們的不會有錯。”

聲響太大,江亦川跟著擡眼,就看見隔壁門口站了個瘦瘦高高又俏麗的郎君,一身青煙白雪袍,滿手都戴上了翠色的扳指。

“這個不好看嗎?”他對著外頭的日光比劃食指。

掌櫃的賠笑:“這個好看歸好看,可比拇指上那枚要貴一大半呢。”

俏郎君嗤地一聲:“貴怎麽了,爺有的是錢。”

說著,就把其他扳指都取下來,只留食指上那一枚,而後伸手一拋,白花花的銀子就落在了掌櫃的懷裏。

江亦川倒沒看那銀子,他目光下移,注意到了這人的衣角。

袍子淺白,上頭的臟汙就分外明顯——是金粉和艷色的木屑。

“……”

柳岸毫無察覺,他買得了喜歡的扳指,舉著手就回了倌館。一旁的小倌兒們瞧見這抹值錢的翠色,連忙擠上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