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個外室的自覺

江亦川原本是打算帶著家人離開上京,去別的村落生活,如此一來就能遠離這些貴人的是非,安心過日子了。

然而沒想到,只一夜過去,自己的大哥就入了獄。

重新站在寧朝陽的別院之外,江亦川滿懷淒涼。

他不想為人外室,不想只困於一方宅院,不想成為她數個男人其中的一個,只能在屋子裏等著,盼著她來垂憐。

屈辱像一把鐵錘,將尊嚴敲得稀碎,碎裂的薄片落在地上,映出自己無可奈何的窘境。

閉了閉眼,江亦川擡步邁了進去。

許管家看見他回來,簡直激動壞了,裏外裏吩咐人安置行李,又讓丫鬟去準備晚膳。

“您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他連連道,“您聽老奴的不會有錯,大人是個好人,她會好好待您的。”

一個還未成婚就先納外室的女官,能是什麽好人?

江亦川沒接這話,只淡聲道:“我母親病重,不宜再折騰,我便將她在外頭安置了,待我大哥出來,也會一並過去,煩請管家將我的用度全數送給他們,我什麽也不需要。”

許管家聽得一愣。

這話說得,怎麽像是為了家人來孤身赴死了一般?

他張口想勸點什麽,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勸起。

拍了拍膝蓋,許管家還是決定先去給他端好吃的,這人呐,吃飽了心情就會好不少。

然而,一桌子美味佳肴擺上來,江亦川卻是沒動。

“不合口味嗎?”許管家關切地問。

江亦川搖頭,垂著眼道:“都做人外室了,哪能在主人家回來之前動筷。”

許管家:“……”

這個情節他好像在哪個話本子看過?說外室最是低賤,登不得大堂,不僅上街要遮蓋頭臉,遇見尖酸刻薄的主人家,還要受苦受累,挨打挨罰。

但是等等,他家大人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呀。

許管家試圖解釋:“江大夫,我們大人說了,您在這兒與在自家無二,不管吃穿用度,都比著她的來,不用守什麽規矩,也不用……”

“人貴自知。”江亦川打斷他,“你家大人已經答應了我的條件,我便也該做好我的分內之事。”

許管家沉默了。

這事兒從他家大人嘴裏聽來是情動,怎麽從江大夫嘴裏聽來就只是一樁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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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朝陽很忙,本是不打算回去吃飯的,路上得耽誤不少的功夫不說,還顛簸勞累,不如就蹭點獄卒們的夥食,再接著繼續審人。

但是,許管家突然就派人來傳話,說她不回去江大夫就不肯吃飯。

哦,不肯吃飯。

寧朝陽手裏翻著卷宗,不太在意地想,那就餓死好了。

卷宗翻過去一頁,她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倏地擡眼看向家奴,她問:“你說誰不肯吃飯?”

“回大人,是江大夫。”

“……”

好笑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寧朝陽搖頭。

就知道這人不會善罷甘休,說是乖乖給她做外室,這不還是給她添堵來的?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這行徑聽得她倒是高興了些,比起那一臉隱忍屈辱的模樣,她倒是更想看江亦川活蹦亂跳生氣找茬。

拿過官帽,寧朝陽擡步就往外走。

“大人?”車夫看她一眼,很是意外,“這是遇見什麽好事了?”

“哪來的好事。”她掀簾上車,沒好氣地倚在軟枕上,“都是些不讓人省心的。”

說是這麽說,尾音卻分明在往上翹。

車夫也沒戳穿,只笑著揚鞭,飛快地往別院的方向趕。

路過一家玉器鋪子時,寧朝陽喊停了車,自己下去買了一個東西。

也不是什麽禮物,她就是覺得既然人都賭氣了,哄上一哄也無妨。

將盒子揣在懷裏,寧朝陽托腮看著窗外的路,微微彎起了眼尾。

然而,一進東院,四間大屋沒一間亮了燈,她好奇地挨個去找,找了半天才在最小的一間屋子裏看見靜坐著的江亦川。

“你做什麽?”她哭笑不得。

江亦川回神,恭順地起身與她行禮:“大人。”

伸出去的手一僵,寧朝陽眯眼。

面前這人與她行的是標準的內院禮,恭恭敬敬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手指收攏,她沉了聲音:“你若是不情不願,那大可以走,不必非要留在這裏。”

身子一顫,江亦川抿唇:“可是在下何處做得不妥?”

很妥,就是太妥了,才讓她不悅。

寧朝陽道:“要聽話的人,我揮手就能招來,獨看上你,便是喜歡你原本的樣子,你若執意端這規矩與我賭氣,那不如現在就走,你不煩心,我也不生氣。”

江亦川擡眼,滿是不解:“在下原本的樣子?”

真依著原本的樣子,他就不會站在這裏。她怎麽能又要逼他走投無路,又要他不放心上一切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