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消失的記憶

如意看著自己完好的手臂,覺得有些好奇:“我為何會受傷啊?”

提起這茬,沈岐遠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垂眼:“分明是你自己非要與竹醉分個高下,總不能怪在我頭上。”

竹醉?如意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很早以前的同修。

沈岐遠既然認得她,那便也該是她的同修才是,可她腦海裏怎麽半絲印象也沒有?

“這藥膳。”沈岐遠嘗了一口碗裏的東西,哭笑不得,“不是我先前拿給你的養天罰之傷的方子?我的傷是登大道失敗得來的,又不是天罰傷的,吃這個哪裏管用。”

養天罰之傷的方子?如意錯愕。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飛快地閃了過去,她痛得捂住了自己的額角。

……

“無意間得來的方子,你這般會闖禍,哪日說不定用得著。”

“天罰?那除非是我們毀滅了蒼生,亦或是與妖怪相戀才會降下來。你拿這個送我,是想去修妖道不成。”

……

記憶裏的濃霧散開一角,露出一張與沈岐遠一模一樣的臉。絲袍披肩,墨發束在身後,他回頭看她,朝她伸出手。

如意睜大了眼。

三千年前的岐鬥山山門之下煙雨朦朧,湖光共山色,白雲蒸晚霞,她穿著一身修神青紗袍,站在九百九十九階石梯的最底下。

仰頭看上去,他正好站在台階的至高處,錦帶墨發,寬袖窄腰,清澈的黑眸裏有好奇,也帶了一種莫名的悲憫。

是了,她記憶裏那個一直模糊不清的舊人,就該是這副模樣。

可她怎麽就不記得了呢?

再往下想,天靈蓋就劇痛起來,如意慘白著臉哼了一聲。

沈岐遠下意識地伸過手來,卻又克制地停在半空,與她隔著一尺的距離。

他掌心泛出純白的微光:“你與竹醉大戰了三日,她尚且起不來床,你又怎會真的毫發無損。”

修神者不會修補傷口,但他將自己的法力渡給她,想強行鎮住她的疼痛。

如意回神,按下了他的手。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溫熱又柔軟。

沈岐遠飛快地抽了回去,板起臉與她道:“就算你贏了竹醉,我也並非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你休要再做這些越線之舉。”

如意白著嘴唇笑:“哦?那一戰竟還是為了爭奪你?”

他耳根可疑地紅了起來:“休要胡言,我等上山來都是為一個正果,眼下既然還無法登上大道,就該更潛心修習才是,哪能整日兒女情長。”

瞧他這模樣,如意很想作惡地告訴他,兩人豈止拉小手,紅鸞帳都滾過了。他若聽見,臉上又該是什麽表情?

食指都興奮得跳了跳,但她還是忍了下來。

沈岐遠身上有她丟失的一部分記憶,她想找回來,不能操之過急。

宋枕山告知沈岐遠,他是登大道失敗之後來人間歷劫養傷的,他的身份是長公主之子、當朝刑部司正監知宗正事,他要做的就是維護大乾天下的穩定。

沈岐遠做事很認真,立馬將這個身份的相關卷宗都看了一遍,甚至將與之有關的人物生平都硬背了下來。

於是三日之後離開會仙酒樓時,他看起來已經與先前沒什麽差別。

除了對如意的態度。

若說先前的沈岐遠是她看不透的執拗深情,那眼前的沈岐遠就是一張帶著情愫的白紙。

“在人間不同山上,我不好與你朝夕相處。”他正色與她道,“但我會常來督促你,你我渡完這劫數,也好一起回去。”

如意好笑地問:“為何非要一起回去?”

他的神色十分自然:“從煉獄谷鷓鴣山到後來的登仙台,你我生死都是同行,何時分開過?”

她微微怔愣。

……

煉獄谷是修神者上山的第一道關卡,裏頭有八方惡鬼和十世焦火,尚不成氣候的如意差點死在裏頭,身邊的人也極其狼狽,兩人最後一起爬上來,倒在焦土上暈眩喘氣。

“怪不得引路人說,神要相輔才相成。”她嘟囔,“你挺厲害的,我們不如搭個夥。”

“好。”他言簡意賅。

風拂開眼前的白霧,露出沈岐遠那張清俊的臉。

他倒在她身側,嗓音稚嫩又認真:“我絕不會拖你後腿。”

“我也不會。”她笑著舉起胳膊。

……

視線回轉,如意看見沈岐遠認真地對她道:“你放心,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絕不會拖你後腿。”

喉嚨有些發緊,她看著他的眉眼,勉強笑著答:“我也不會。”

兩千年前的沈岐遠似松柏林間的朝陽,正直坦蕩,再次面對雲程的案子,他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張氏確系自殺,且是畏罪自殺。”

朝堂之上,他長身玉立,字字句句落地有聲:“張氏在臨安十余載,以妖詭手段收集情報,不但賺取不義之財,而且還將大乾兵力相關密報由徽州送回大夏邊境。此事牽扯官員共十二人,臣已悉列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