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鵲踏枝

翌日,如意睜開眼,外頭已經放晴,晨光透過斑駁的枝葉,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

她翻身坐起來,發現沈岐遠正在外間的圓桌上用膳。

這人吃粥都能沒有一絲聲音?

她嘖了一聲,又笑:“大人不愧為宗族表率。”

沈岐遠頭也沒擡,只將另一碗粥端過來放在她跟前,收回手就繼續翻閱桌上的卷宗。

如意湊過去看了一眼。

他看的還是會仙酒樓那樁案子,榮掌櫃的遇害現場已經被找到,是二樓最南邊的雅座,兇手的確是將屍體拖到冰窖存放一日半後再放去的三樓。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門窗都上著栓的房間,兇手是怎麽把榮掌櫃的屍體放進去的?

察覺到她的目光,沈岐遠將卷宗一合,漠然擡眼:“快些吃。”

如意覺得稀奇:“大人難不成在等我?”

“亭川今日有事。”他慢條斯理地道,“你待會兒出門,乘我的馬。”

“哦。”

兩人正吃著,外頭就進來個紫帽拱手道:“大人,有柳姑娘的信。”

如意好奇地放下碗,接過信展開,不由地就笑了一聲:“你看,我就說這世間險惡著呢。”

沈岐遠不解地擡頭,就瞥見“供神街”、“成衣鋪”、“封條”這三個詞。

“大人隨我去一趟?”她笑問。

堂堂宗正,為這一家商戶出面,傳出去豈不叫人說他徇私?

他正想拒絕,面前這人就湊近了些,低聲道:“正好釣一釣大人想要的那條魚。”

話到喉間又咽了回去,沈岐遠頓了頓,起身去取了一頂玄色紗帽。

兩人從後門出發。

如意站了片刻,就看見沈岐遠騎著馬過來,朝她伸出手。

她眉梢吊得老高:“大人要與我共騎?”

上回不是寧願走幾裏地都不願挨著她麽。

“少廢話。”玄色紗帽不耐煩地動了動。

如意莞爾,抓住他的手,裙擺一揚就坐去了他身後。手腕一勾,恰環抱他勁瘦腰身。

前頭這人僵了僵,又故作無事地放松了下來,策馬便走。

如意左摸摸右捏捏,湊在他耳後道:“大人的腰倒是比周小大人的硬上不少。”

沈岐遠沒吭聲,只狠狠一甩韁繩,駿馬當即跑得飛起來一般,顛得她險些掉下去。

如意不覺可怕,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摟著他穩住身子。

供神街眨眼便至,兩人下馬的時候,成衣鋪門口已經圍滿了人。

郝掌櫃正與旁邊的官兵求情:“大人,小的當真是老實本分生意人,您行行好,別斷了這十幾個人的活路。”

“閃開閃開,封既已落,要再開店就去司商衙門要文書去。”官兵粗暴一推,郝掌櫃踉蹌兩步,直往前倒。

如意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他,轉頭看向那官兵:“封人鋪面,也不給個說法?”

官兵打量她一眼,不屑地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這也是你該問的嗎,快閃開。”他作勢又要推搡。

雙指作鉤,倏地扣住他的手腕,如意捏著他的脈門,力道加重,臉上卻還是笑眯眯的:“奉誰的命啊?”

官兵吃痛,慘叫出聲,兇狠地道:“你個小娘皮,光天化日之下敢對官爺出手?再不松開,我抓你去坐大牢!”

一塊令牌從人手上墜到眼前,黃銅鑄就的牌面上刻著一個“宸”字,瞬間止住了官兵的叫囂。

如意側頭,就見沈岐遠頂著玄紗站在她身側,一句話沒說,身上透出來的氣勢卻是攜雷帶風,莫名壓人。

“大,大人饒命,小的是領了司商衙門的命令來的。”官兵這會兒老實了,哆哆嗦嗦地道,“這家鋪子說是違了規矩,所以……”

“哪條規矩?”他淡聲問。

官兵囁嚅著,答不上來了。

這城中商戶都歸司商衙門管,那些大人有的是名目問罪封店,一直以來就是如此,誰細問過呀。

“將門打開。”

那官兵連滾帶爬地就去拆了封條:“您請,您請。”

沈岐遠不是個偏聽偏信之人,他進門先自己查驗了一遍,從鋪子所售貨物到櫃台上的賬目、連後院的水井都查看了一遍,確定當真沒有絲毫問題,這才沉聲道:“讓朱監查去宗正衙門一趟。”

官兵面如土色,哎了兩聲。

如意笑道:“甭請他了,那就是個拿人手軟的,大人若要問呐,不如去問一問寧遠侯府。”

沈岐遠皺眉:“你若無證據,便不可誹謗勛爵。”

哼笑著去扶玉簪,一扶扶了個空,如意這才想起自己的玉簪昨兒掉了,不由地撅起了嘴:“不說那晦氣玩意兒了,來都來了,大人不如給小女挑些衣裳首飾?”

兩人又沒什麽關系,他為何要做這種事?

沈岐遠抗拒地後退了半步,卻被她挽住了手,強行往二樓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