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經歷過復活這種事了怎麽還要被生活毆打啊?

祖國南方壯美的丘陵間,有一座秀麗的城市,城市內種滿了香樟樹,得名為樟城。

樟城三面環山,一面臨河,河是長江支流,將這座城市從中隔開,分成東西兩半。

江姜時常懷疑,這條河是不是楚河漢界,不然按理來說同屬於樟城的河東河西為什麽動不動就展開罵戰。

河西說河東擠得死,河東罵河西鄉裏別。

比如現在,明明天才蒙蒙亮,樓下兩個老太太就精神矍鑠的開始了一天的罵戰。

他們這塊是河東城中村,雖然熱鬧但是房屋老舊。好處就是租金低,而且短租不用查身份證,說不得裏面就混雜得有通緝犯。

江姜惱怒地睜開眼睛,這樣的房子就不要指望隔音效果了,半夜起來上廁所樓上樓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別提聲音極具穿透力的老太太吵架了。

而她們吵架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們的孩子買房,一個買在河東,一個買在河西。

要江姜看,她們也別吵了,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門撿破爛維持生活,先報警把她們倆的好大兒抓起來再說。

既然被吵醒了,江姜也睡不著了。他沒有賴床的習慣,小心地從床上爬起來,生怕這床散架了。

他租房的床是一米五寬的,長兩米,也是這層樓唯一一張兩米長的床,其他單間的床都是一米八的。對身高185的江姜而言,睡那種床簡直就是上刑。

打開單間門,江姜端著盆來到公共洗漱台解決了一下個人衛生問題,然後換上運動服,準備出去跑幾圈。

這是他在這操蛋的生活裏為數不多的還在堅持的事情。

下樓,撲面而來的煙火氣讓江姜的心情好了些。

他租住的房子,一樓是門面,租給了兩家人,一家人經營早餐店,淩晨三點就開始吭吭哐哐吵個不停,不止提供早餐,還提供午飯,下午一點左右關門休息。

而另一家人經營大排档,晚上八九點開門,一直營業到淩晨三四點,完美的時段覆蓋,硬是讓江姜養成了在下午睡覺的習慣。

江姜的跑步範圍很大,跑出了城中村,再繞著馬路跑上兩圈,雖然車子經過會揚起灰塵,但總比樓下沾滿了油煙,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地面強。

那種地面,不僅粘腳,還打滑,他那雙價格可歌可泣的運動鞋可駕馭不了這種路面。

跑完步,江姜會去樓下的早餐店吃早餐,早餐品種豐富,包子饅頭花卷,油條蔥油餅糖油粑粑一應俱全,還有土豆餅醬香餅可供選擇,而且味道都很不錯。

每當吃上一種新的早餐,他就會在內心原諒早餐店淩晨三點制造的噪音。

吃完早餐,他會去河邊坐到中午,認真思考自己未來的規劃,人類果真是一種適應力很強的動物,如果放在兩年前,打死江姜他都不信自己有一天能適應這樣的生活。

江姜覺得,他的人生就像一個地獄笑話。

他今年十八歲,活了十六年,死了兩年。

至於現在嘛,他稱呼自己的狀況為半死不活。

他現在是活得好好的,但他死的那兩年也不是假的。

那年十六,他雙手交叉,安詳的躺在棺材裏,親朋好友嗷嗷哭著把花放在他的棺材蓋上,然後他被推進爐子裏——火化了。

火化後他的骨灰被分成了兩份,一份裝進骨灰罐裏,另一部分被灑進了河裏——說實話他其實不太喜歡被灑進河裏,因為他自己夏天的時候常常跟朋友們三五成群去河裏遊泳,他們會在河裏尿尿。

總之他的意識跟著骨灰罐裏那部分,被埋進了土裏。春去秋來,他墳頭草割了三茬,突然有一天他就揭蓋而起了。

揭開蓋子他才知道為什麽他爸媽要把他一半骨灰灑河裏,這是因為他的骨灰罐實在是太小了,小到這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骨灰罐。

江姜從運動服的寬大口袋裏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子,這就是承裝著他骨灰的骨灰盒了,銹跡中間還有一點點花紋,江姜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個餅幹盒。

他爸媽甚至都不願意給他買個瓷罐罐?拿餅幹盒一裝就打發了呢?

揭蓋而起的他也就算是正式復活了,可惜沒人給他鼓掌,也沒人給他頒獎,連握著他的手哭著說“謝謝你對全人類做的貢獻,我們的實驗終於成功了”的人都沒有。

江姜也不知道自己在遺憾什麽,要知道復活這事說起來很不科學,甚至不遵守能量守恒。他很難解釋自己究竟是怎麽從一餅幹盒的骨灰變成一個185的大活人的。

他死掉的時候是高一,那會他的身高是175,兩年半之後,他不僅僅是復活了,他還長大了,成了18歲的模樣。

時間珍貴,青春尤甚,但江姜丟失的兩歲對他而言卻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安慰他並未與世界真正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