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洵小叔試過之後,一直沉默著的傅弈也緩步上前,在兒子面前張開的大掌中同樣有著一顆栗子。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甚至可能是因為接二連三的有人讓他幫忙剝栗子,男孩幹脆選擇開始放空自己,到最後連個眼神反應也沒有了。

傅老爺子眉頭緊皺,如果不是白天時還有其他同行的人在場,他幾乎都要以為那僅僅只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

最後老爺子不死心的又讓人搬上來了爆米花機器,同樣不論如何努力都沒有贏得男孩的哪怕一個眼神。

此時現場除了傅洵外的其他所有人無疑都是失落的。

但這種失落似乎也沒能讓男孩動容。

這原本應該是所有人早有準備的事情。

在給傅洵下診斷的時候,那位心理學專家就說過,他對他人的同理心在慢慢的消退。這其實也是孩子本能催動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因為只有同理心開始消退,他才不會被自己的幸存者負疚感所壓垮。

這是人類自我保護的求生本能,傅洵沒有錯,從心理學上來說,他現在就是生病了。這樣的變化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也許他也想要回應,但可能話到嘴邊,就又失去了開口的興趣。

此時的C國人剛從以前那種物資匱乏的年代過來沒多久,心理學包括心理門診在國內還屬於一個很陌生的領域。但為了傅洵,傅家每個人的床頭櫃前基本上都有一本與心理學相關的書籍。

正因為看的多了,傅家其他人才更憂心。

他們很怕照這樣發展下去,小洵會完全失去對這個世界的感知能力。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會給沖著他嗚嗚叫的小狗喂食,不會因為一覺起來看到早餐有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而開心,他會失去很多很多他這個年紀原本應該有的東西。

完全喪失同理心的人,且不提他們本身的存在對社會會不會造成影響,但毋庸置疑,他們自己的世界是一片荒漠。

但如果趁著現在發展的還沒有很嚴重,強硬的打破這一層讓小洵與世隔絕的屏障?

不,不可取。

那位心理學專家在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傅洵的情況不一樣,千萬,千萬不要再刺激他。哪怕是出於好心,也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一切治療手段都要以緩和、循序漸進為主。

傅家所有人在幾乎習以為常的失落中渡過了一晚,第二天,天色蒙蒙亮起,傅洵小叔揉著眼睛走到餐桌旁坐下,然後一扭頭,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那裏的小侄子嚇了一跳。

男孩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連腳上都換上了出門穿的運動鞋。

“小洵,你這是準備去哪?”傅洵小叔也沒指望能得到侄子的回應,但從昨天到現在,他還是能隱約察覺出,侄子的行為好像確實有些反常。

之前如果沒有人叫他的話,他能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待一天。連飯都不會吃。

可現在這穿戴整齊的樣子,明顯是要出門。

傅洵看了人一眼,沒有理會。

直到等到傅老爺子也洗漱完出現在客廳內,他這才起身走到了老者面前,停止不動。

傅洵小叔怔了怔。

要不理就都不理,這怎麽還帶歧視的?

面色有些疲憊的老者不明所以,不過也很快就注意到了孫子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昨天出門穿的那套。

傅老爺子神情微變,上手一摸。果然衣服昨晚換下來後洗完還沒晾幹,有些濕漉漉的。

可傅洵卻不以為意,看了祖父一眼後可能自覺通知到位,轉身擡腳便想要往門外走。

傅洵小叔在一旁解釋:“我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小洵在沙發上坐著的時候就穿這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幾點起來的。還有他腳上的鞋。應該是想出門吧。”

“對了爸,昨天是您帶他出去的,您知不知道他今天出門是想要做什麽?”

傅老爺子張了張嘴,回憶起昨天的一幕幕,猛地福至心靈。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朝腳步不停朝門外走去的男孩說道:“小洵,你身上那身衣服臟了還沒晾幹。那小娃娃看著身體不是很健壯的模樣,冬天濕氣沾多了說不定要生病。”

傅洵腳步一頓。

半晌,妥協般的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著小侄子那被打開又關上的房間門,一旁的傅洵小叔再遲鈍也知道他是去換衣服了。

“爸,您說的那個小娃娃是誰?昨天您和小洵出門遇到的?”

傅洵小叔不禁開始懷疑,小洵的同理心問題難道還是有針對性的?

昨天他和大哥怎麽讓人給剝個栗子都不行,現在卻願意為了那個父親口中的小娃娃回屋換衣服?

換衣服不比剝栗子費勁?

傅老爺子眯著眼睛:“是昨天在爆米花攤前遇見的。那小娃娃給了他一顆栗子,小洵就幫忙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