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向岐山七(第4/4頁)
謝斂再度擡起挽弓的手。
這次對準的不是車轅,而是何鏤的頭顱。
“放下我的夫人。”謝斂道。
何鏤掃視四周。
城門緊閉,面前圍著謝斂帶來的官兵。
他回過頭,看向馬車內。
女郎被捆綁住了手腳,卻掙紮著想要探出身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急切。
何鏤冷笑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刀。他擡手扯開簾子,將宋矜拉了出來,刀口抵住宋矜的脖頸,“你若想要她,可親自過來取。”
何鏤掃視四周,“讓這些人放下刀,你走過來。”
“開城門,放我出去。”
副將蹙眉,著急道:“謝大人……”
謝斂擡手,冷聲道:“下去。”
這些士兵都是曹壽的人,領了命要聽謝斂的話,哪怕對方只是一介文臣,此時也不敢反駁,只默默退下。
謝斂翻身下馬,順著長街向前走去。
雨水將他周身淋濕,右腿的舊疾隱隱作痛,隨著濕寒的雨水浸沒周身,疼意越發明顯。
腿傷疼痛,謝斂走得有些踉蹌。
曾在京都為人人稱道的端正守禮,此時仿佛不復存在。
何鏤握緊了手裏的刀,死死盯著謝斂。
皇帝崩逝的消息,謝斂先一步得知,早做準備。不但如此,還提前傳信給了曹壽,令曹壽領兵入京勤王。
今夜皇城被血洗了一夜。
整個汴京城,已然是曹壽與謝斂的天下。
任傅也平在朝中聲望如何高,權勢如何大。對上手握兵權的曹壽,也只是紙上談兵。
他不會蠢到分不清如今的局勢。
終究是謝斂棋高一著。
但此時向謝斂倒戈,便能躲過一劫嗎?
恐怕皇城內的太後,已然死在了謝斂手中,幹爹趙寶作為太後的人,大概率也無法保全。
——而他不僅是趙寶的幹兒子,更是數次與謝斂作對。
何況他還做了件蠢事。
他以為眼下的謝斂新政被廢,又被革職,所以故意想要奪走他的夫人,還派人前去報信羞辱於他。
“走上前來。”何鏤啞聲道。
謝斂擡眸看過來,卻是越過何鏤,看向馬車內的女郎。何鏤趁機擡起手裏的刀,對準謝斂的脖頸,劈了下來。
“噗嗤”一聲。
何鏤的後頸被銀簪穿透,疼得渾身一抽,手裏的刀自然短暫停滯一下。
謝斂迅速反應過來,拔劍出鞘。
利劍刺穿何鏤的胸膛,謝斂擡手扶了宋矜一把,對方這才下意識松開握著銀簪的手。
“……我。”她失聲。
謝斂擡手捂住她的眼睛,扶她下車。
女郎身體顫抖,緊緊貼著他,哽咽出聲。
謝斂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感覺到掌心的濕潤與灼熱,沉默片刻,擡手將她單薄的肩膀攏入懷中。
宋矜先是攥住他的衣擺,才試探著抱住他的腰。
她的眼淚滾燙地滲入他的衣衫,一滴一滴。
“沅娘。”謝斂在雨中抱緊懷中女郎,擡手撫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低說,“我在陪著你,不要怕。”
宋矜這才在雨中擡起臉,朝著他看過來。青年面容有些狼狽,周身濕透了,血水混著雨水滴落。
然而他立在風雨中,神情沉靜。
只是漆黑的眸底,像是隱隱醞釀著壓抑的情緒。
宋矜輕聲道:“他死了嗎?”
謝斂眼都沒擡,只道:“沒有。”
她陡然間松了口氣,抹掉臉上的雨水,偷偷看了謝斂一眼。謝斂沒有追究她偷偷跑出來的事,只是牽著她的手腕,帶著她上馬。
“今夜……發生了什麽嗎?”宋矜問。
被何鏤帶走時,她就覺察到了不對勁。
不說城外被官兵圍著,城內街道也有大量的官兵穿過,直往皇城而去。哪怕遠遠的,也能聽見皇城那邊傳來的聲響。
何況……
京都處處掛起白幡。
只有天子崩逝,才會如此。
謝斂接過副將找來的雨傘,撐開在宋矜頭頂,隨意看了一眼遠處的皇城,“有些變故,已經處理好了。”
“是麽?”宋矜輕聲。
謝斂沒有回答她。
過了會兒,才漫不經心問道:“沅娘,你偷偷跑出去,是想要去找誰?”
宋矜被問得脊背一涼,身體不由自主僵硬起來。她略微低垂著眼瞼,不敢側臉,陡然間心虛起來。
“今夜何鏤來傳信告訴我,你要與他一起去嶺南。”
宋矜下意識道:“我沒有!你分明知道,我厭惡何鏤……”
謝斂淡淡垂眼,語調不辨喜怒,透著淡淡的諷意,“那章向文呢?你也厭惡章向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