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璞玉

姜元柏和季淑然站起身，立在庭中東面台階位。客人們立在庭外，有司托著銅盤，立在西面台階。

正說著話，及笄禮即將開始了。

姜幼瑤在丫鬟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盧氏離他們遠些，也兀自坐在一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似乎對姜玉娥的這般作態十分瞧不上。

今日為了成禮，姜幼瑤穿著緋色大袖長裙禮服，梳著雙鬟髻，方便等下挽發。她本就生得嬌媚爛漫，少女獨有的芬芳令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美好。姜元柏從小嬌養著她，更讓她精致如珠玉琳瑯，而這般鮮艷的顏色，立刻就讓她在賓客中十分鮮明。

姜玉燕不如姜玉娥精明，木訥地坐在楊氏身邊。楊氏一邊憤憤自己的女兒對季淑然的巴結醜態，一邊又不得不讓姜玉娥這麽做。

美人是比出來的，沈如雲亦是衣飾鮮艷，然而無論養尊處優的氣質還是美貌，都差得姜幼瑤太多了。

姜玉娥見季淑然唇角微翹，內心也得意起來。他們三房自來在姜府不受重視，她是庶子的女兒，只憑楊氏和姜元興，這輩子也混不出什麽名堂，倒不如好好討好這位大伯母。要知道，季家可還有個在宮中受寵的麗嬪，要是把季淑然哄高興了，就是吃點殘羹冷炙也是好的。

年幼的姜丙吉也來觀禮，坐在姜老夫人身邊，喊道：“三姐好漂亮！”

柳夫人在一邊聽著這些夫人說話，有心想為姜梨辯解幾句，奈何附和的人實在太多，整個來姜府觀禮的人，面子上都與季淑然交好，只怕就算她這頭在說話，也無一人聽得進去，甚至給姜梨招來麻煩。

姜幼瑤聞言，心情愉悅，霎時間揚起一個笑容。晨光熹微，她一笑，明艷動人，極是嬌俏，直教人看直了眼。

暗示姜梨能回燕京，也是自己費了好一番周折，是個有心眼的，不好對付。

眾人都看得呆住。

姜玉娥這話說得有些囫圇，聽在旁的貴夫人耳中卻又是另一層意思。最初與季淑然說話的那位夫人就輕聲道：“我看府上二小姐，是個有本事的。”

姜幼瑤見此情景，心中得意，更為高興，正要說話，陡然間察覺出有些不對——那些賓客的目光，隱隱越過了她。

季淑然適時地嘆了口氣，坐在楊氏身邊的姜玉娥眼珠子一轉，就道：“本來二姐是趕不上三姐的及笄禮，只是上個月呆的庵堂出事，不知怎的，大伯父就讓人將二姐接了回來。”

他們在看她身後？

果然，此話一出，周圍的夫人紛紛向季淑然投來同情的目光，有性情直接一些的便道：“這二小姐許久不回燕京，也不知對燕京的規矩還記得多少。當初年紀還小便難以管教，如今……”話沒說完，剩下的意思卻不言而喻。

身後有什麽？

“自然會的。”季淑然笑道：“這會兒大約還在梳妝，來得遲了些。”話裏卻帶了些姜梨不聽管教的意思。

姜幼瑤疑惑地轉身，擡眼，就看見有窈窕少女緩步行來。

一名與季淑然交好的婦人就道：“聽聞府上二小姐前些日子也回京了，不知今日會不會觀禮。”

那女孩子是從庭院另一側而來，姜家的庭院裏花木眾多，她便一路分花拂柳，卻無端讓人覺得柔軟芬芳。

季淑然也瞧見了沈如雲這般作態，心中不悅，不過她曾聽姜元柏提過，現在的中書舍人沈玉容日後成就不可小覷，若能拉攏最好，季淑然於是面上仍舊做得歡喜大方，應付著諸位貴夫人的恭維。

和姜幼瑤明艷不同，這女孩子只穿一件淺鴨青色襦裙，衣裙上甚至連朵繡花都沒有，素淡之極，更襯得一頭長發烏黑如墨，用同色的青玉發簪挽起一小簇。

來這裏觀禮的人要麽想要巴結姜元柏，要麽就是和姜元柏交好，自然不會落了姜幼瑤的面子，貴女們都穿得素淡，好不喧賓奪主，而沈如雲這般穿著，在這裏就顯得十分惹眼。

她臉龐潔白，眼神清澈，唇角含著的溫柔笑意，如她的長裙顏色一般皎潔。

沈如雲正是因為心中不甘心，才特意跟著沈母一起過來瞧瞧周彥邦未過門的妻子是何模樣，甚至為了將姜幼瑤比過去，而特意換了鮮艷的衣裳。

不夠明艷，卻靈秀通透。如果姜幼瑤是珠寶，她就是未經雕琢的璞玉。

今日是姜三小姐姜幼瑤的及笄禮，眾人心知肚明，姜幼瑤一旦及笄，和寧遠侯世子的親事也就將近了。

未經雕琢，也不必再雕琢了。

燕京城的人們津津樂道這件事，但無一人覺得姜二小姐的親事被替有什麽不對，也無一人替姜二小姐鳴不平，因為若是換了自己，也會選擇嬌美可人的姜三小姐，而不是兇狠惡毒的姜二小姐。

姜幼瑤呼吸一窒，指甲險些掐進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