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異度空間(12)

再次睜眼,依舊是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房間。

六名玩家齊聚在電梯前,神色各異。

重來兩次,玩家們的精神狀態已與初入副本時大不相同——

經歷過二次死亡的兩男一女臉上浮現出深深的絕望,作為‘神諭者’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不應該的、不可能的……”高個男神經質地咬著手指,哆哆嗦嗦道,“怎麽辦、怎麽辦……”

他眼中滿是驚懼,不自覺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什麽東西會突然竄出敲碎他的腦袋,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

剩下的一男一女也表現出強烈的應激反應。

“誰能讓我死、我想死……”矮個男不停地自言自語,眉眼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麻木。

女人瑟縮著蹲在墻角,嚎啕大哭。

顯然,三人已無力承受反復死亡的痛苦。

對他們來說,活著不過是慢刀子割肉,死亡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們頭頂,讓他們驚懼交加、不得安寧。

尤其當他們發現,無論做什麽都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時,這種絕望會更令人撕心裂肺。

池醉收回視線,發現自己看到這一幕,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同情,而是兩男一女的精神狀態會不會影響他們通關。

這種想法是冷漠而功利的,但他並不感到羞愧。

依舊是那個問題,為生存而作的惡到底是不是惡?

以前池醉沒有答案,直到躍入洪水後他才漸漸明白——

為生存而作的惡當然是惡,可這惡的責任卻並不在他。

正如同情、憐憫之類的美好情感,當大環境不容許這些情感存在時,又怎能將情感缺失的責任推卸到單獨的個體身上?

需要改變的從來都不是人,而是環境,是機制,是造就這些罪惡的根源!

他與黑化池和小池之間的矛盾,本質上也是個體與群體的矛盾。

這些矛盾造就了他的自我,也令他活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

這是不幸,亦是幸運。

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活的麻木而快樂,他們缺少棱角,就像方桌被硬生生削成圓桌一樣,缺乏獨立思考的能力,沒有為自由抗爭的勇氣,終其一生都不過是隨波逐流的烏合之眾。

清醒的人卻始終負重前行,找到自我,也成就自我。

一個找不到自我的人是無法成神的。

神格的形成,從本質而言也是自我的形成。

傲慢之神的自我是極度的傲慢,色/欲之神的自我是對肉/體歡愉的渴求,伊爾佛忒斯的自我是讓戰爭之火永遠燃燒……

那他的自我是什麽?

池醉捫心自問。

看著兩男一女的慘狀,答案仿佛已呼之欲出。

那就是——

打破制度賦予生命的枷鎖,沖破一切禁錮生命的牢籠,讓所有個體都擁有選擇的權利!

——這是他的自我,也是他的神格所在。

他不想像其他神明一樣,把自我歸結於一己私欲,不想在終結罪孽後成為新的罪孽。

也不想成為大公無私的聖人,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他想做的,是把選擇的權利從神明那裏奪走,還給被他們奴役的生命。

僅此而已。

這個念頭徹底明確的瞬間,隱藏在薄冰體內的神格突然發出“嗡嗡”的震顫,仿佛在與池醉共鳴。

薄冰也有所感應。

他能感覺到,池醉身上煥發出了一種全新的活力。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信念感一類的東西。

——是好事。

薄冰默默地下了結論。

他沒有追問什麽,既然池醉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路,那他要做的就是與池醉相伴而行,無條件支持對方的一切。

僅此而已。

神格仍在顫動,薄冰不動聲色地摁住腰間的軟肉,半垂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約莫幾分鐘後,電梯的運轉聲響起,林東從裏面走出。

高個男看到他,眼神立刻變得仇視。

林東見狀皺眉,卻並不理他,和前兩次一樣核對完身份就走了。

這次,兩男一女沒有選擇擠在一間房,而是各進各的房間。

隊友間的信任儼然因死亡而生出裂痕。

池醉三人也回到4444,商量起後續計劃。

率先開口的是宿琬:“要不要讓眠監視那三個家夥,我怕他們壞事。”

想法竟與池醉不謀而合。

“好,你跟宿眠說吧,”池醉點點頭,接著道,“我們理一下目前的線索,分別指向誰,又有什麽疑點,大家分工。”

薄冰和宿琬都沒意見。

宿眠則還在公寓外,查探‘蛋殼公寓’的外部情形是它的日常任務之一。

一番商討後,池醉負責4453的楊艷,薄冰4452的胖子,宿琬4451的林萍。

至於4454的蔡雨蝶和4455的林東,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指向兩人,暫且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