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咚覺得自己還沒睡醒, 否則本應該在店裏的韓峋為何會出現在他家門口,手裏還拿著親手制作的特調咖啡?!

不用照鏡子,陳咚就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邋遢:因為在兔子窩裏睡了一晚, 他身上的睡衣皺巴巴的,一半上衣掖在褲腰裏, 另一半松垮垮地垂落在外;淩亂的頭發用洗臉發帶隨意固定,臉上濕漉漉地還帶著沒擦幹凈的水珠,更別提手裏還有一支還帶著泡沫的牙刷……

這樣的他, 和面前大衣筆挺的韓峋相比,真是兩個極端。

因為一直在戶外行走,韓峋身上帶著一絲凜冽的寒意, 冷空氣順著敞開的大門蜂擁而入,衣著單薄的陳咚下意識地打了個顫, 韓峋說:“咱們進去說話, 這麽冷的不能一直敞著門。”

“哦……好的, 好的。”陳咚趕快讓開空間, 韓峋就這樣無比自然地登門而入。

陳咚匆匆轉身去衛生間漱口,他又往臉上潑了好幾次冰水, 才確認自己沒在夢中。走出衛生間時,他因為精神恍惚絆了一跤,踉蹌一下才站穩。

聽到身後傳來的響聲, 原本正在客廳裏欣賞書架的韓峋轉過了身。

韓峋雖然是第一次登門,卻自然得像是來了無數次一樣。他的大衣掛在門後,帶來的咖啡放在鞋櫃上,腳下踏著一雙待客用的一次性拖鞋, 懷裏還抱著一團白色的毛茸茸。

原來,電飯鍋聽到熟悉的聲音主動出門迎客, 結果被客人一把擒住,抱到懷裏揉腦袋。

韓峋說:“你的書好多啊。”

那些書並不是擺在書架上裝樣子的,每一本都有翻閱的痕跡。只不過,陳咚並不擅長打理書架,書籍隨意插在空隙裏,有大有小,橫放豎放,完全沒有章法。

韓峋想,他要不要送陳咚一個實木書架呢,現在的書架隔層好像有些彎了。

陳咚有點懵,下意識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結果扶空了,才想起來自己洗漱沒有戴。鼻梁上空蕩蕩的感覺讓他有種很不安穩的“裸-奔”感。

“韓峋,你怎麽找到我家的?”

韓峋捏了捏懷中兔子的後頸,回答:“你今天早上遲遲沒來上班,打你電話又不接,我擔心你出了什麽事,就聯系了你舍友,然後——”

——然後他就在這裏了。

上次葉星友參加店裏的拉花活動,韓峋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沒想到這次剛好用上。

陳咚想起葉星友剛剛打電話讓他接外賣,原來醉翁之意不在外賣,而在外賣小哥呀。

他又追問:“那咖啡店……”

“休息一天。”

“主理人沒來值班?”

“今天是工作日,雖然柴駿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該打卡的時候還是要去公司打卡的。”韓峋像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寬慰他,“你別多想。我是柴駿的師弟,偶爾停業一天沒什麽事,他不會扣我工資的。”

柴駿本來也扣不著。

能聊的話題都聊盡了,現在到了最關鍵的問題——為什麽陳咚沒去上班?

陳咚不知道葉星友有沒有告訴韓峋自己“身體不舒服”這件事,他剛才洗臉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眼睛裏滿是紅血絲,眼皮也腫腫的,瞎子都能看出他昨晚哭過。

如果韓峋追問,他要怎麽回答?

深夜裏那些讓他輾轉難解的心結,在太陽升起後就如同露水一樣消失在空氣中。但他自己清楚,當太陽再一次落下時,露水又會掛在心頭。

陳咚迎著韓峋的目光,渾身僵直。他後悔了,後悔沒戴眼鏡,那可是他僅存的保護色。

“陳咚。”韓峋果然開口了。

“怎,怎麽了。”陳咚覺得自己的聲帶都在顫抖。

“你愛吃披薩嗎?”

陳咚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空蕩蕩的肚子讓他的嘴巴先一步回答:“挺愛吃的。”

“那就好。”韓峋彎腰把兔兔放在地上,起身說道,“我剛剛叫了披薩外賣,要是你不愛吃那就浪費了。”

“……啊?”

……

二十分鐘以後,陳咚和韓峋坐在客廳的小餐桌邊,面前擺著兩張熱氣騰騰的大披薩,還有沙拉、烤雞翅、芝士球等一盒盒小食。外賣小哥送餐迅速又平穩,韓峋打賞了他十塊錢。

可能掉眼淚真的會消耗體力吧,陳咚感覺從沒這麽餓過,他的血量紅條已經無限趨近於0。

在這種時刻,吃高熱量高卡路裏的食物絕對是最佳補紅辦法,陳咚一個人就幹掉了一張大披薩。韓峋中午吃過東西,沒怎麽動筷,只隨便挑了幾個小食,邊吃邊慢悠悠陪陳咚閑聊。

陳咚重新戴上了眼鏡,視線變得清晰了,他的邏輯思維能力也回來了,終於能流暢回答韓峋的問題。

曾經葉星友問過他,為什麽陳咚如此依賴眼鏡?

陳咚只能告訴葉星友實話:眼鏡是他的魂器,沒了魂器的他就失去了對抗世界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