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正在加載
提出先把客人送走的是雲嘉, 真正做好這件事的卻是莊在。
她露出疲態的樣子,仿佛人人理解。
連徐舒怡挽著未婚夫離開時還笑嘻嘻跟她眨眼睛,叫她晚上好好休息,本來雲嘉還站在莊在身邊和他一起送客, 但他出了書房, 情緒收得太快太好, 完全像沒事人一樣的轉變,讓雲嘉心口悶到難受。
後面她幹脆就坐到沙發上,看著莊在一個人忙, 看他在打電話的空隙裏交代各種事, 提醒他們別忘了東西,幫那些喝了酒沒辦法把車開走的人把車弄回去。
都是小事。
光是地址,雲嘉都聽到三四個。情緒不好的人聽到這些像毛線團一樣拆不開的瑣事,只會覺得煩惱加倍。
但是莊在全程不急不躁, 把每個人都安排得很妥當。
莊在提醒多次, 還是有人把東西落下了,雲嘉在茶幾上拾起覃微的吉他撥片, 她將小小的撥片捏在指尖,想起今晚自己輕輕撥動音弦時說的話。
她說莊在話很少。
他們是旁人口中一動一靜的一對,她是外向的那個, 可此時, 雲嘉忽然想, 他真的話少嗎?即使心情低落他都能帶著妥當的微笑說許多話, 照顧別人的感受, 把客人一個個送走。
她都做不到。
她隨心所欲慣了, 不想說就不說,極少為難自己。
而他, 的確和她相反。
在書房看到那封辭職信時,她當然是生氣的,無需他的解釋,她也知道這封辭職代表什麽,愛她,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
這一晚不知道聽了多少人說她和莊在的大相徑庭,性格迥異,出身不同,興趣也全然不一致。喜上眉梢時,她都當情話來聽,好似他們是什麽緣分天定的神仙眷侶,即使如此不同還是能彼此相擁,談幸福圓滿的戀愛。
直到一盆涼水潑下,她才清醒。
她覺得很美好的事,對他來說如此沉重。
甚至在鳴鳳軒吃飯那晚,這封辭職信就已經躺在他的電腦裏,他並不需要她出面替他擺平什麽,這個人沒有想過要和她一起解決困難,從始至終都沒有,但既然她做了,她因此而開心了,他也無條件配合。
她以為愛是以共生為結果的一場嫁接,而他早就斷掉自己切口的養分供應,以一種自毀心態,只希望盡可能地成全她。
快樂都是一人份的,在他不能發聲的憂慮之上盡情遷枝。
到此,雲嘉已經沒有了坐在電腦前那種震驚之後的生氣,似一團猝然落在白紙上的濃墨被沖散,情緒淡去。
只剩一些無力的灰心。
賓客散盡,熱鬧過的空間更顯得寂靜無聲。
莊在關上門,走進客廳時,面上終於流露出一絲不堪應對的麻木,仿佛是人走茶涼的那杯茶,真熱不起來,涼掉也沒有關系了。
他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雲嘉面前時,杯壁上已經氤出一層薄薄的霧。又拿了小毯子來,披在雲嘉肩頭。
雲嘉將杯子握在手中,淡淡的熱氣升騰起來,拂在面上。
聲音也如這溫熱的霧氣。
“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意識到雲嘉可能會看到那封辭職信,沖去書房門口時,莊在的第一反應是,她會生氣,因為他有事瞞著她。
但後來雲嘉紅了眼眶,又很久不說話,他忽然就琢磨不透了,之後也因捉摸不透而惶恐。
“因為我不夠坦白嗎?”
雲嘉反問:“什麽是坦白呢?你的每個決定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和批準嗎?你要毫無秘密地站在我面前才算坦白嗎?就算你這樣要求我,我也做不到,沒有人可以做到,我們都是自由的,你可以為你自己做任何決定,包括你覺得你有了更好的選擇要離開雲眾,可以的,但你不可以因為我放棄你本來不想放棄的東西,做你原本不想做的決定,你也應該尊重一下我不是嗎?”
“我討厭,我不能接受——”雲嘉原本平緩的聲音,揚起幾分,“愛我的人因為我變得糟糕。”
“那我算什麽?”
“那你又算什麽呢?你的情緒一點都不重要,你是一個沒有情緒只是用來取悅我的物品嗎?”
說到這裏,雲嘉忽然想到他在清港的海邊擁住自己,說他像等著被她買回家的物品一樣,被她需要就是他最大的意志,昔日情話,成了今朝的錐心利刃。
雲嘉眼底一酸,湧出幾顆眼淚。
莊在看著她撇開臉掉眼淚的樣子,揪心至極,用手臂環抱住雲嘉,說著對不起哄她。
雲嘉情緒崩潰,哭著說:“你幹嘛要這樣啊,明明我覺得很好很開心的事,你非要讓它全都變味了,我那麽認真跟你談戀愛,我看到你都很開心,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不一樣,跟我在一起就讓你那麽痛苦嗎?”